接到传信时,柳静颐已经出发。她腊月初一动身的,因为那林姓郎君在腊月初一的时候,带着那老仆背上行囊离开了他在陇右的所居之地。
他的断指尚未恢复,却带着老仆离开了。奉命监视他的紫苑告诉她,那老仆雇了一辆马车,林郎君带了一个包裹,一大早坐着马车出城了。他居住的地方已经大门紧锁。紫苑进去探查过,家中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没有任何物件。那老仆居住的地方,也只有一张床。
看起来像要离开陇右。
柳静颐吩咐紫苑暗中跟随那林郎君,一来掌握他的动向,而来也确认他的断指是否接活。柳静颐之所以重视林郎君的手指,是因为接断指是她学医以来的头一遭,如果能接活,证明她的医术又精进了一步。
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郎中的医术,可放眼整个陇右,还尚未有能接活断指的郎中。还有令一点,她需要一个让紫苑对自己彻底臣服的机会。
紫苑的武功很高,柳静颐知道,让她跟着自己有些屈才。但既然是荆子言的命令,紫苑不得不服从。所以要想让紫苑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她必须有过人的、能让紫苑心悦诚服的才能。
紫苑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这个毁了容,又没多少功夫的丑姑娘,紧紧因为会些医术,就能得到荆子言的格外的青睐。她的确不服。
尤其是当她知道,柳静颐也是
荆子言买的奴婢时,她的不服气达到了顶点。她一直想,做出一点成绩,让荆子言对她刮目相看,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的跟在荆子言身边,而非给奴婢当奴婢。
紫苑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她深知大户人家的规矩。即便是不能服侍男主人,那么伺候家中主母也能有个好去处。如果没有机会伺候主母,那么伺候家中得宠的妾室,也能有几分脸面。
妾室虽然是半主半仆的身份。可只要男主人喜欢,妾也能给自己的丫头谋个好前程。但柳静颐既不是正经主子,也不是荆子言的妾室,说好听点,只是一个大丫鬟,给丫鬟当丫鬟,紫苑看不出有什么前程可言。
紫苑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柳静颐,也瞒不过荆子言。让紫苑跟着柳静颐,也是给柳静颐的一份考验,看看她否收服这丫头,能否配的上墨雨,他身边的近身护卫统领。另一方面,荆子言向来自持,柴若雪不在身边,他向来不用丫鬟近身服侍。
虽说她一身医术,可荆子言一直认为,会医术的人大有人在,柳静颐不是那个不可或缺的人。让她跟着自己,无非是因为她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更知根知底一些,也更能让他放心。
紫苑暗中跟着林郎君,柳静颐则带着紫苏绕道去了一趟枳县,把她新配制的易合散交给苏明绪。她知道一旦到了豫州,她来枳县的机会就少之又少,偷偷开药铺的
事情,绝对不能让荆子言发现。
接到信时,柳静颐已经离开枳县,原本她和紫苏一路上游山玩水,悠哉悠哉。在开了自己的小药铺后,柳静颐的心思更加惬意,有时会不自觉的畅想自己未来的人生。
只是这份惬意,在接到传信时被打破了。她们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竭尽全力早日到达豫州。那信上只有六个字“豫州有鬼,速来”。
柳静颐知道这信的急迫性,她了解荆子言传信的习惯,内容越少,事情越严重。因而柳静颐不敢怠慢,按照她们那马的脚程,昼夜兼程大概五日能到豫州。
六天会发生什么变故,她不敢想,只能尽可能的加快速度。直觉告诉她,那林郎君与豫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实也如此。根据寒澈打探的消息,他们发现,那画像上的林姓郎君,居然是以种植兰花为名的林府家的四公子,这位林四公子大约一年半之前,离家出走,原因不详。
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正襟危坐在提醒司衙门偏厅的荆子言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果然陇右的案子,与这豫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收到柳静颐的来信,那林家四郎离开了陇右。他会去哪里?会不会回豫州?他记得卷宗上记载,林家因噬花鬼而发疯,林家四位公子,大郎、二郎皆因噬花鬼殒命,三郎痴傻,只剩下四郎,因为不在府中逃过一劫。
那林府急需一位掌家人,这
重担只能落在那林四郎肩上。只是荆子言始终觉着,这林四郎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
他眉头一紧,神色凝重的问道:“那林府的惨案是何时发生的?”
“回主子,发生在一个月前,刚刚进入冬月的时候。”见荆子言发问,寒澈急忙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听人说,十月初一是林府家主的生辰,林家请了戏班,在府里唱了三天堂会。”
寒澈回忆着今日在坊间所闻,继续说道:“噬花鬼第一次出现,是在堂会的第三天。因为林家堂会请了很贵客,当时大家都被当时台上旦角的唱功所吸引,却不曾想一个人形高的花瓣突然出现在林家家主面前,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林家家主被那噬花鬼掐住了脖子?”荆子言面带惊讶,花瓣无骨,是如何做到掐住人的脖子的?
“之后如何了?”荆子言无法相信花瓣能用力。
“据说那林家家主当时被吓的晕了过去,那人形的花瓣便散落了一地。”
临了墨雨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据说当时许多贵客受惊过度,林府的人高价请了法师道士前来捉鬼,不料鬼没捉到,反而林家大郎、二郎皆因此而殒命。”
荆子言陷入沉思,无论是梅府还是林府,都出现了人形花瓣,要想破解此案,就必须揭开那幕后主使的作案手法。
天色已晚,焦震去拜见刺史尚未归。荆子言尚未用过晚膳。寒澈从豫
州城的中心街一路走来,发现这豫州城天刚擦黑,人们便开始关张打烊,除了官府,任谁都叫不开门。他是想从外面买些吃食都难。
无奈,只能去提刑司官舍的后厨碰碰运气,不知道焦震未归,后厨是准备了饭菜。
踟蹰间,墨雨从外面进来,向荆子言请示:“主子,属下看到距离提刑司公廨不远处的一座民宅挂了出租的牌子,价钱便宜,一个月才三百文?”
“属下去看过,是个二进的四合院。宅子空间很大,以后夫人和小公子来了也方便安置。”他们后期为了赶追根行程,几乎是风餐露宿,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墨雨和寒澈都想躺在正经的温软的床上舒服的睡一觉。
“不过,听周边的人说,那宅子也闹鬼,因为闹鬼,所以租价才便宜。”墨雨低下头,小声的补了一句。不是墨雨抠,而是那三百文一月的租金,的确很诱人。更何况他们这么多大男人,难道还怕鬼不成。
听到宅子闹鬼,荆子言来了精神,嘴角微微上扬:“我倒真想见识一下这鬼是什么样子的,你去把那宅子租下,着人去置办一些家具,我们明日就搬进去。今日就先在衙门的官舍凑合一晚。”
荆子言是师爷,不是正经的官吏,照例是无法住官舍的。所以他说住官舍,也只能是从焦震的官舍中匀出一间房给他。荆子言拖家带口,除了墨雨和寒澈,这次
还有暗卫,那一间房的确不够用。
更何况还有柳静颐在路上。
言谈间,焦震终于从刺史府回来,他神色凝重的看着荆子言。荆子言看着焦震的神色,心下隐隐不安,他在焦震的脸上,看到了除了疲惫之外,更多的是恐惧。焦震颤颤巍巍的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荆子言。
荆子言打开纸,看到上面的内容,瞳孔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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