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对不住楚侯,对不住无辜枉死的骠骑将军,对不住……镇南侯府。”
说到此处,永德帝不由得侧头看向一脸肃然之色的楚凌夜,眸色复杂地缓缓继续道:“骁勇将军,是朕教子无方,这才使得我南充失去骠骑将军如此将才,楚侯痛失爱子,骁勇将军……失去兄长。”
“朕……惭愧,对于楚侯与骁勇将军丧亲之痛无法弥补半分,也唯有……一礼,以作赔罪。”
说到此处,永德帝竟自龙椅上缓缓起身,而后面色肃然地对着楚凌夜微微躬身,揖手领了一礼。
见永德帝此刻的动作,殿内的众臣不由得便是一愣,眸中立时满是惊讶之色。
自古以来尊卑有别,巍巍皇权之下,身为臣子,他们还是首次见到……身为一国之君的永德帝,竟向区区臣子行礼赔罪。
莫说是南充,即便是放眼狄戎、凌楚、苌宿等与南充相毗邻的国家,只怕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说骠骑将军的确死得冤枉,但到底并非永德帝所为,永德帝当下此举,无疑是因为顾及镇南侯府众人此刻的心境,可见对镇南侯府的真心看重。
楚凌夜见永德帝竟对他躬身行礼,此刻面上神色微微一变,便迅速撤开身来避开永德帝之礼,而后对着永德帝又单膝跪了下去。
“微臣惶恐,不敢受陛下此礼。”
楚凌夜语调淡漠如常,但其内却是夹杂着叫人难以忽视的激荡之意。
不得不说,永德帝此举是极出乎他意料的。
身为镇南侯之子,自幼便被教导忠君爱国、舍生忘死,即便楚凌远身死叫他心内痛楚难平,因此更为憎恨似献王一般仗势欺人的所谓皇亲贵族,但他却也从未想过,永德帝身为一国之君,此刻竟能屈尊降贵,当着诸位臣子的面,因献王之过对他行礼赔罪。
他自然知道,此事说来与永德帝无关,只是献王利欲熏心之下,才做下了这等叛国之举。
且……他也明白,不论永德帝再如何屈尊纡贵,对他行礼赔罪,楚凌远也是回不来了。
他当下能做的,便只有为楚凌远复仇,手刃那些算计了楚凌远的人。
狄戎国对兄长的下毒刺杀之仇,他自然会亲自去讨回,至于献王……
他定要献王以命相偿。
“微臣兄长……无故被献王算计身死,臣虽然悲痛不已,但却也知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此事非陛下所为,自然非陛下之过,微臣……万不敢受陛下此礼。”
楚凌夜直起身,此刻颀长的身形背脊笔直昂然而立,看着永德帝道。
“微臣惟有一愿,望陛下能公正无私,让害了兄长性命的罪魁祸首以命相抵,以慰兄长在天之灵。”
楚凌夜此言一出,方才为永德帝行礼赔罪之举所震惊的殿内诸臣,立时便又是满面讶然之色,不由得抬眸看向楚凌夜与永德帝。
方才永德帝虽然下旨将献王押解回京,但却也只说将他押入天牢,并未说要取他性命。
此刻楚凌夜此言虽看似恭敬,听着并无不当之处,但深究其意,却是有逼着永德帝下定决心处死献王之意。
楚凌夜此言,不可谓不大胆。
即便方才永德帝将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对着楚凌夜行礼赔罪,但他到底是南充的国君,岂能容得臣子当众对他如此无礼。
且……即便献王当下犯下了大错,但到底是永德帝所出,是堂堂亲王,且永德帝又曾对他极为宠爱,楚凌夜这般暗逼着永德帝处死献王,若是触怒圣颜……
永德帝此刻面色也是微微一滞,看着楚凌夜的眸中却似乎并无惊讶之色,而是无甚表情。
“臣自幼受父兄教导,以南境安宁为己任,如今狄戎预谋来犯,而父亲负伤难愈,兄长……身故,臣身为镇南侯府一员,自然……义不容辞。”
楚凌夜并未等待永德帝的回答,此刻轮廓深邃的面上满是坚毅之色,眸色冷然地看着永德帝继续道。
“若……兄长无辜身死之仇得报,兄长在天之灵于九泉之下可以安息,臣心内再无挂碍,愿即刻赶赴南境,率边境军抵抗胆敢来犯之敌。”
永德帝听闻楚凌夜所言,仍是眉目深沉地看着楚凌夜、未发一言,而此刻殿内的众臣则又是被楚凌夜所言一惊,不由得看向面色冷然的楚凌夜。
楚凌夜此刻昂然而立,面色淡漠如水,但周身凌厉气势却如一柄利剑一般,此刻即便是瞧上一眼,都让人有种不得不避其锋芒之感。
众臣看着这般昂然不屈的楚凌夜,眸光中满是掩饰不住的赞赏之意。
这位骁勇将军,不愧是由镇南侯亲自教导所出,与已故的骠骑将军一样,都是襟怀磊落、智勇双全的少年英才,真真的器宇不凡。
想来也只有镇南侯府的公子才有这般不凡的气度,敢于朝堂之上当众暗逼当今天子处死亲子不说,且竟有这般傲气,以亲赴边境坐镇为条件交换。
楚凌夜敢提出这条件,可见他是极为自信的。
他自信以他之所能,永德帝不会有比他更为合适的主将人选,亦自信他可以率军将狄戎拒于边境之外。
而自然,楚凌夜也的确是有这自信的天资。
殿内众人此刻均是心知肚明,如今边境无主将镇守,楚凌夜又是天纵英才,且有对阵狄戎大军的经验,可谓是当下最适合的主将人选,也是永德帝最为心仪的主将人选。
若非如此……永德帝也不会在楚侯自请携楚凌夜辞官弃爵那日,那般看似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如今楚凌夜提出的条件,可谓是正中永德帝的心意。
就是不知……永德帝会如何抉择了。
是会为了边境安稳,应下楚凌夜处死献王,还是会为了护住献王,置边境安危于不顾。
还是……
两个都不选,直接以皇命强逼了这看着便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骁勇将军就范?
殿内众臣此刻各怀心思,均是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挺立不动的楚凌夜,与龙椅上的永德帝。
永德帝看着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似乎丝毫没有因为楚凌夜方才的大不敬之言而有任何怒意。
太子此刻立在众臣最前,看了看岿然不动的楚凌夜,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永德帝,一时也是猜不透永德帝的心思。
太子心内微微忐忑。
楚凌夜此举,还是有些冒险了。
永德帝曾经对献王有多么宠爱,他曾亲眼目睹,所以即便方才永德帝得知了献王所为之后很是愤怒不已,但也只是命人将他押解回京,从未提及要伤其性命。
此刻太子也很难断定,永德帝是否会为了南境安危,就此舍弃献王。
“骁勇将军所请,甚合情理。”
半晌之后,龙椅之上的永德帝才微微抬眸看向阶下的楚凌夜,沉声道。
听闻永德帝此言,不论是太子还是其他朝臣,此刻均是不由得抬眸看向永德帝。
“按我南充律法,天子犯法,与民同罪。”永德帝面色深沉,此刻又抬眸看向殿内的诸臣道。
“献王做下如此通敌叛国之举,伤了骠骑将军性命,论罪当诛。”
“不论他是亲王还是普通百姓,其作恶滔天,断难饶恕。”
永德帝言罢,此刻又看向楚凌夜,沉声道:“即便骁勇将军并无此请,朕……也定不会饶恕于他。”
“骁勇将军且放心,待献王被押解回京,朕定当为镇南侯府主持公道,绝不徇私。”
“朕今日之言,在场诸位爱卿均作见证。他日若朕有违此言,朕……愿下罪己诏,就此退位让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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