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一溜烟跑到楚婵那里诉苦。
楚婵听完后,嗤笑道:“好郎君,你对付女人不是挺利害么?怎么到三丫头这里便束手无策?”
贾琮拥着她丰腴娇躯,苦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本来她就对我有些怨气,如今我强行插手你的事,她定是误会了。
以为我见色起意,色胆包天,强行拆散你和甄继,将你霸占。如今,我在她心中成了什么人了?”
楚婵道:“那姐姐待会亲自告诉她,不是你强要我,是我定要赖着你,如何?”
“她未必相信,说不定还道我强逼你如此说,那不更糟糕?”贾琮摇头道。
楚婵抿嘴笑道:“三丫头什么性子,我还不知?自会让她相信。”
贾琮喜道:“好姐姐,我该如何谢你?”
楚婵轻咬下唇,蛾眉轻挑:“你说呢,好弟弟?”
贾琮笑道:“离吃饭还早呢,不如先吃姐姐。”说着双手已开始活动起来。
楚婵轻吟一声,咯咯娇笑,芊芊玉手灵巧地替他解开衣带。
贾琮满面春风地回去时,不知宝钗她们说了什么,甄缘神色温和了些,不过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冷冷的。
好容易挨到饭后,甄缘起身便要告辞。
众人苦留不住。
贾琮忙拦着她,硬着头皮道:“三妹妹,且留步,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哦?世兄有何见教,我洗耳恭听。”甄缘道。
“额……这个……其实也不是我有什么话,是婵姐姐有话对你说。”贾琮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甄缘瞪了他一眼,忙退了一步,微一沉吟,道:“我正想寻她说话。”
贾琮忙道:“请。”
说完将她引到后面园子里,楚婵早已在一处凉亭等候。
“你们聊,我到那边去等着,若有吩咐招手叫我便是。”贾琮有些不敢看甄缘的眼神,乖乖跑到远处一棵大树下坐等。
甄缘见他规规矩矩、战战兢兢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旋即抿了抿嘴唇,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三丫头,过来坐。”楚婵笑着起身相迎。
甄缘点点头,对面坐下,道:“我该叫你大嫂子,还是楚姑娘。”
楚婵道:“嫂子之称,已成过去,若你还念着往日情分,唤我一声姐姐罢。”
甄缘沉默片刻,道:“婵姐姐,我大兄待你素来尊重有加,从未敢轻薄,家中大小事务也是言听计从,为何要弃他而去,使他成为金陵笑柄?”
楚婵叹了口气,道:“三丫头,你还小,怎知夫妻之事?外人看来,甄继待我确实不错,若没遇到琮儿,我这辈子也就这样罢了……”
甄缘切齿道:“果然是这个好色无耻的混账!”
楚婵讶然笑道:“三丫头骂琮儿作甚?”
“他倚权仗势,见色忘义,拆散人家夫妻,还不该骂?”甄缘怒道。
楚婵摇头道:“与他无关,是我自己愿意的。本来他还不应允,我苦求后,他方才同意。”
甄缘冷笑道:“婵姐姐不必为他遮掩,善恶忠奸我还是分得清的。”
楚婵道:“你呀,只是个小姑娘,哪里明白大人的事。只道我是天仙下凡么?琮儿一见了我,便色令智昏,做出这等事来?
若说他贪色,金陵难道没有美人儿?不说别的,他家里的宝姑娘、林姑娘、晴姑娘,哪个不是大美人儿?
要说他喜欢野花香,秦淮河八大行首,扬州府极品瘦马,个个沉鱼落雁,貌比西施,凭他如今天下第一风流才子的名声,并家世、权势、相貌,难道不是唾手可得?
别说她们,连三丫头你,不也早已对他芳心暗许?他要多少美人儿不得,何必为我这残花败柳去得罪甄家?”
“哎呀!婵姐姐你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对他……那个,真是信口开河,坏人清白。”甄缘瞬间破功,急忙嗔道。
楚婵笑道:“行行行,是我有眼无珠,错看了三姑娘心事。我方才说的,可有道理?”
甄缘沉吟片刻,道:“婵姐姐所言有理,不过你也太妄自菲薄,似姐姐的人品,万中无一,与残花败柳何干?”
楚婵摇头笑道:“终归是人老珠黄,比不得你们年轻小姑娘。”
“姐姐,休要自贬,让我无地自容了。”甄缘嗔道,“说正事,那混账为何要插手你的事?”
楚婵叹道:“三丫头你也知道,姐姐我自小性子要强,奈何父母之命难违,嫁给了你哥哥。
若你哥哥是个人物,我自当一心一意服侍他,可他……内不能修身齐家,外不能建功立业,说他是条守家之犬,或许刻薄,总之非我中意之良人。”
甄缘秀眉微蹙,不平道:“世家公子,娇生惯养,万千宠爱,难免有些坏毛病,姐姐何以如此贬低?大兄虽没多大能为,可在金陵世家贵胄中,也算不比谁差罢?”
楚婵摇头道:“以前我也这般认为,可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甄缘冷笑道:“姐姐是说那混账么?若说我哥哥不如他,我也认了。若他日有个更好的少年,姐姐莫非也要把他扔了?”
楚婵笑道:“傻丫头,我能决然离去,是因你哥哥从未走进我心里,他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如今我满心满意都是‘他’,天底下即便有更好的男子,我这心里又如何装得下?”
甄缘气道:“莫非我哥哥与你数年夫妻之情,还比不上你与那混账数面之缘?”
楚婵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与你哥哥有数年夫妻之名,却无甚夫妻之实,既无夫妻之实,何来夫妻之情?”
“怎会无……夫妻之……实?”甄缘又惊又羞,涉及闺房之事,她实难开口,不过事关重大,只得强压着羞意问道。
楚婵叹了口气,招招手,示意甄缘过来。
甄缘瞟了眼贾琮,咬了咬唇,起身坐到她身边。
楚婵在她耳边轻声道:“实话说与你,你哥哥少年时贪花好色,不知节制,身子早已坏了,如今跟太监也没多大区别。
你道他而立之年,妻妾成群,却无子嗣,是运气不好么?”
啊?!甄缘一惊,忙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竟然年纪轻轻就“废了”。
“此言当真?”甄缘盯着楚婵,低声道。
楚婵轻哼一声,哂道:“你若不信,回去随便拉个你哥的姨娘问问,便知真假。”
甄缘脸一红,啐道:“这等事,我怎么问?”
“你不方便开口,让你的丫头替你打听也无妨,反正家里的嬷嬷、奶妈子们谁不知道。”楚婵道。
“难道就因这个,你就……就……别有怀抱?”甄缘咬着唇儿道。
楚婵噗嗤一笑,道:“三丫头,你知道女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无后?”甄缘想了想。
“不对。”
“守寡?”
“不对。”
“那是什么?”
“无后而守活寡。”楚婵淡淡道。
甄缘心中一凉,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决绝之意和深深的怨恨。
“实不相瞒,姐姐在你这么大时,也常常幻想将来的夫君是何等顶天立地的人物,日后要如何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
奈何造化弄人,让我遇着你哥哥,少女情思,尽成泡影。我如何心甘?”楚婵冷笑道。
“姐姐……”甄缘无话可说,自家哥哥实在不争气,若论礼法,和离恰恰是礼法的一部分。
“好在遇到琮儿,更庆幸的是他并不嫌弃我,姐姐才能脱离苦海。这样的日子,即便只能过三两个月,让我死了也甘愿。
你要说我是见异思迁也好,淫娃荡妇也罢,我都认了。只请你别误会琮儿,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楚婵淡淡地道。
“不不……我怎会对姐姐如此想,姐姐品格我素来敬重。”甄缘忙道,“那混账真的没强迫姐姐?”
楚婵掩嘴笑道:“傻丫头,你呀真当他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姐姐是什么唐僧肉,谁都想咬一口不成?
他对你这样的美人儿都不贪心,又怎会贪图姐姐的蒲柳之姿?我可求了他好久,他可怜我的境遇,才勉强答应替我出头。”
甄缘羞道:“姐姐休要取笑,我哪有你说得这样好。即便那混账没强迫姐姐,定也是觊觎姐姐的人品才貌。若换个相貌丑陋的,你看他会不会管。”
楚婵掌不住,嗤一声笑了,道:“三丫头,你倒对他知之甚深。若他是个不近女色的道学先生,姐姐可要大哭一场了。”
“姐姐……你,怎么尽说这些话,难道男女之间只有那些事,就不能彼此交心,引为知己么?”甄缘红着脸道。
楚婵摇头轻笑,凑到甄缘耳边低声:“傻丫头,等你尝到个中滋味的时候,再与我说这句话罢。”
呀!甄缘闻此虎狼之言,再也撑不住,霍然起身,满面羞红,嗔道:“又说疯话,我不与你说了。我去了,你好自为之罢。”说完匆匆便走。
楚婵在后面掩嘴而笑,顺便向贾琮挥手示意。
贾琮忙上前拦着她,笑道:“三妹妹谈完了?”
甄缘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跺脚道:“闪开,我要回去了。”
“三妹妹,可明白我的苦衷了?”贾琮试探道。
“呸,什么苦衷!男人都一样,见到有好的,就往自己家里拉,哪管旁人呢。”甄缘冷笑道。
贾琮愕然,忙看向楚婵,见她微笑点头,心中稍安,道:“妹妹此言差矣,若琮是这等人,第一个要拉的便是妹妹。”反正四下无人,他胆子也肥了。
“你,无耻。”甄缘又羞又恼,啐了他一口,别过身去,心中气苦,恨贾琮待楚婵都比待自己好。
“只要妹妹不误会我,爱骂便骂罢。”贾琮道。
“方才婵姐姐已解释了此事,就此揭过。我要家去了,祝你一路平安罢。”甄缘道。
“我送妹妹。”贾琮道。
两人一路无话出来。
贾琮见甄缘神色稍霁,面上寒霜消解了许多,眼珠一转,故意欲言又止:“三妹妹,我……”
“何事?”甄缘果然上当,看了他一眼。
“我对不起你。”贾琮叹道。
甄缘冷哼道:“你也知道。”
“他日我定会报答你,以弥补我的过错。”贾琮道。
“你没欠我什么,我如何受你报答?再也休提。”甄缘心中一酸,差点滚下泪来,她心中雪亮,知道贾琮是婉拒自己了。
贾琮沉默数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道:“这是我为你写的诗。”
甄缘眼睛微红,别过头去,道:“你留着送人罢,我不要它。”
贾琮默然点头,收回袖内,道:“也罢。只请妹妹记住我方才的话。”
甄缘心中气得要死,这个负心短命的混账,说好了要送人的东西,怎么食言而肥?你再坚持一下,我不就勉为其难收下了么,混账混账!
说话间回到内堂,甄缘与众人告辞。
众人送她出来,在仪门外上了马车,目送她离去。
马车车帘刚刚拉下,甄缘再也撑不住,泪珠儿滚落下来,掩面抽泣。
贴身丫鬟忙轻声安慰,替她抹泪。
“姑娘,这是怎么了?”
甄缘摇头不答。
丫头十分聪明,道:“可是因琮三爷?”
甄缘恨恨地道:“以后再不许提这个没心肝儿的混账!”
丫头忙点头,抿嘴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道:“有人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把这个转呈小姐,小姐定然也不想看,我把它撕了。”
“嗯?”甄缘忙抬头,一把抢过来,道:“谁给你的?”
“那人小姐不许我提呢,奴婢不敢说。”丫头古灵精怪地道。
“呸,再与我打趣,仔细你的皮。”
甄缘瞪了她一眼,拆开信封,轻展云笺,定定看了半晌,再抬头时,早已泪如雨下。
但见笺上写着:
唐多令·赠缘妹妹
再游江南,故人风采胜昔,奈何羁旅,转眼分别,怅然若失,故赋此词以赠之。时八月朔日也。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三年后重过甄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燕子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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