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内血气冲天,老百姓都战战兢兢缩在家里,听了一夜的喊杀声,天光大亮了也不敢出门。
直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沿街大喊,“父老乡亲们,叛乱已平,贼子授首,都出来罢。”
百姓们才敢小心翼翼打开一条门缝儿,探头探脑地观察形势,但见一车车装满尸体的牛车、马车、板车、独轮车络绎不绝往城外运,鲜血一路洒落,又忙缩了回去。
贾琮协助戴权顺利收伏东厂后,与他一起进宫面圣。
“启奏陛下,皇城内外叛乱已平,城内逆贼尽数擒杀,请皇上示下。”
乾清宫内,贾琮禀道。
熙丰帝点点头,道:“着锦衣卫尽快审讯叛逆,把逍遥法外的漏网之鱼,给朕一网打尽,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还差不多。”黛玉轻哼道,“说到命格批语,我听大嫂子说当初大婚前,钦天监对你也有四句批言呢。”
若祖宗之法都是好的,试问历代王朝为何尽数崩坏?朕手掌乾坤,岂能被死人之法所缚?”
“说是解释清了,泄露天机,好事也会变成坏事。”黛玉道。
黛玉白了他一眼,道:“算你有理。快吃了饭去看看湘云,往日你最会油嘴滑舌,若哄不好湘云,我们都不饶你。”
“此外,方才城外传来消息,重骑营指挥使王宁,率飞骑营、疾骑营,在东郊设伏,以逸待劳,一举击溃了连夜赶回的虎骑、轻骑、豹骑、骁骑、奋武诸营叛军,贼首或擒或杀,余者尽数归降。
可谓今上手中以寒制贵的典型案例了。
想到牛继宗当年与自己说的军中上下相制、寒贵相衡的话,贾琮暗暗对王宁留了几分心思。
黛玉摇了摇头,道:“这几句话我们都反复推敲过,于前两句有些猜测,后两句却一无所得,故一直没告诉你。”
因笑道:“颦儿,这些谜语不过是监正涂法编出来故弄玄虚骗钱的把戏,若他真能预卜吉凶,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陛下这次被人打进乾清宫,险死还生,没见他提前预个警,可见批命之说,都是扯淡。”
他决心趁机清洗一遍朝堂,培植自己的势力。
太上皇闻言瞬间安静下来,冷冷道:“你说的不错。当年义忠与贾代化是有些勾连,他的那些军械也是从京营弄出来的。
太上皇神秘一笑,道:“日后便知,拭目以待罢。”
熙丰帝走进室内。
熙丰帝轻轻“嗯”了一声。
贾琮知道她性子多思多愁,现在虽好了许多,不过经历了这次动乱,难免后怕。
黛玉展颜一笑,道:“琮哥哥说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术士之言,何足挂齿,不过猜谜解闷罢了。”
熙丰帝不以为意,道:“这也是朕留下你的缘故,你虽有弑君之心,朕却无杀你之意。
熙丰帝冷冷一笑:“太上皇也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当日传位于朕,还不是觉得朕根基浅薄,老实本分好摆弄?
不像他们个个鹰视狼顾,野心勃勃,早早就在朝中勾连文武大臣,拉帮结派。
果不其然,他闻听此讯后,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起兵造反,却不知朕早已将消息暗中透露给东厂知道,让你老人家轻轻松松将他打落尘埃。”
“好!”熙丰帝沉声喝道,意气风发站起来,冷笑道:“摆驾宁寿宫,朕要去看看太上皇。”
“第一句要害在‘三春’二字,三春指春季,且咱家不是正好有‘三春’么?
贾琮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黛玉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好结果?”
若无意外,他这辈子是再也不可能沐浴在阳光之中了。
熙丰帝哂道:“与你为了再当几天皇帝便要杀妻灭子相比,朕自叹不如。
他说了许多,我只记得一句话,湘江水逝楚云飞,不是什么吉利好词儿,且里面暗藏湘云二字,这不是明摆着么。”
“哦?说来听听。”贾琮忙道。
贾琮一愣,干笑道:“我得知湘云若兰定亲后,找的一个算命先生说的。
贾琮点了点头,道:“第二句呢?”
黛玉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琮哥哥难道不知有句诗叫‘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么?”
“太上皇也算深谋远虑,不声不响便勾连了众多宗室、勋贵、朝堂大员,还策反了朕的心腹之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太后算是白死了。
戴权悄悄一挥手,两个宫人忙将太上皇的椅子转了半圈,正对着熙丰帝。
待他去后,戴权才低声道:“启奏陛下,奴才已除去了东厂的顽固余孽,并安插了粘杆处的人马,假以时日,定能掌控住东厂。”
黛玉螓首微微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你就瞪大眼睛看着,在朕的手里,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是好了,还是坏了,日后死也死个明白。”说完起身拂袖而去。
——
贾琮刚出宫,便听温振来报,说重骑营指挥使王宁,率飞骑营、疾骑营,在东郊一举击溃了从孝慈县方向连夜赶回的虎骑、轻骑、豹骑诸营叛军。
实话与你说罢,当日废太子谋逆一事,也是朕一手操办的,他这个太子不倒,朕如何接掌神器呢?”
“额,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姊妹,我关心关心都不行?只是批语不吉利,我都不敢告诉你们。”贾琮道。
“卑职遵命。”温振精神一振,身为锦衣卫最爱办大案,案子越大,油水越多。
“这是为皇上打仗,又不是为我打仗。行行行,我负责到底好罢。”见黛玉神色不善,贾琮忙转了话锋。
王宁此人他倒也在情报中了解过,其出身寒门,与自己一般是武举出身,同样是武状元功名。
且太后薨逝虽在六月,因其年事已高,也算寿终正寝,并未出人意料,算不得‘六月寒时’”
熙丰帝淡淡道:“朕不过是收买了两个你身边时常与他通风报讯的太监,告诉他,你忌惮他势力太大,有废立之意。
温振低声道:“是。只是此案太大,同党如何甄别,请大人定个章程。”
“卫家哥儿不是随你去打仗没的么?你是主将,怎么没关系?”黛玉道。
“这个么,宗室里和陛下不对付的都是同党,勋贵里凡是和屠斐、曹劲等叛贼有勾连的都是同党。
贾琮道:“太后不就是在六月份薨的?叛贼借机作乱,算不算六月寒时?”
太上皇被他一番奚落,终于动容,声音干涩沙哑,道:“你擅改祖法,祸乱天下,以致朝堂动荡,士绅不安,祖宗也不容你。”
何况,朕也没冤枉他,若废太子没有反意,何来那许多兵马?
“颦儿,你和宝姐姐都是七窍玲珑的才女,可能猜出什么意思么?”贾琮问道。
“这和我什么干系?饶我什么?”贾琮愕然。
这等志得意满的豪情,天下之间也只有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可堪倾诉。
因问道:“颦儿,怎么了?”
戴权忙一摆手,带走了旁边服侍的宫人,只留两代皇帝独处。
泪如雨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说暗算,难道朕被兄弟们暗算的还少了?朕的生母、舅舅怎么死的,太上皇忘了么?
呵,既然身在帝王家,到此地步,太上皇何以仍作小儿女之态?”
熙丰帝嗤笑道:“前朝曾有人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太上皇难道不知?
“你,你心如蛇蝎,暗算兄弟,禽兽不如。”太上皇气得浑身颤抖。
“奴才遵旨。”
熙丰帝今日心情极好,一夜之间覆灭旧党并屠斐等众多武侯,今后朝堂、宫内上再也无人可以掣肘,总算可以大展胸中宏图抱负。
贾琮道:“说的是,除非某个万万不该死的人死了,才算六月寒时。”
黛玉娥眉微蹙,想了想,道:“这次叛乱自然算一件大事,不过现在可是七月中了。
速去拟出花名册,送来本督审阅。”贾琮道。
太上皇淡淡道:“朕见过贾琮了,此子横行睥睨、飞扬跋扈,有枭雄之姿,必非久居人下之人,你未必能降服。”
黛玉瞪了他一眼,道:“你素来不信这些江湖术士言语,怎么巴巴去找个算命先生给湘云批命?”
乐寿堂内室,太上皇似乎失去了所有依靠,蜷缩在紫檀太师椅内,呆呆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目光浑浊,像只老猫。
果然熙丰帝在军中也渗透了不少,贾琮点头道:“知道了。陛下有旨,速速审讯抓获的叛贼,把同党都给我挖出来!”
黛玉叹道:“云丫头知道卫公子战殁的消息,哭得死去活来,我们都劝不住,你去看看罢。”
只恨朕被你当日之伪善蒙蔽,方才传位于你,却不知你竟是这等大逆不道,欺天灭祖之人。”太上皇恨声道。
“你!卑鄙!”太上皇早有猜测,如今听他亲口承认,忍不住怒喝了一声。
似乎是说咱家在春日里或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身上会出什么事。‘雨落’二字,似乎与水有关。”
实在是小觑了朕,朕以如意羁縻之,以恩荣感化之,以文武制衡之,以密谍监控之,以元妃笼络之,如此贾琮反有何益,不反何害?”
何况朕既然敢用他,就不怕他翻浪,太上皇此时还来离间君臣,却是有些迟了。”
贾琮带着亲兵回到家,只觉饥肠辘辘,从昨晚到今天中午水米未进,正要叫人传饭,忽见黛玉面带忧色过来。
贾琮知道她也是故意宽慰自己,却不便再说这个话题,因匆匆吃了两口饭,随黛玉一起来到宝钗房里。
熙丰帝哂道:“太上皇在用阳谋么?朕若猜忌剪除他,逼他倒戈,正合你意;若信任重用他,又被你在心里埋颗钉子。
熙丰帝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太上皇何以出此下策?朕这个皇帝难道当得很差么?”
太上皇任凭摆弄,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阖上双目。
黛玉道:“第二句倒简单直白了,六月本是盛夏酷暑,怎会有寒时?
自然指的是在夏天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或者奇冤,古人说六月飞雪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也可作出乎意料之意。”
春雨本是寻常事物,不值一提,定是与人和水有关,且用‘落’字,不是呼之欲出了么?”
贾琮见惯生死,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早知道湘云和若兰没什么好结果,却料不到是这样。也罢,我先吃了饭再去看看。”
黛玉缓缓道,“古人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又有‘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等语。
如今你却重用贾家子,难道不怕重蹈覆辙?”
太上皇做下这等丰功伟绩,他日见了列祖列宗,如何交代?”熙丰帝冷笑道。
“臣遵旨!”贾琮躬身退下。
太上皇眼皮微微一颤,默然不语,以前熙丰帝在他面前都是自称孩儿,称他为父皇,如今显然是再也不念父子之情。
至此,叛军尽数覆灭,此皆陛下圣心独运之功也。”
特别是这种惊天大案,足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熙丰帝爱其才德,登基后一手将其提拔起来,执掌西山八营骑兵中唯一的重骑兵营,恩宠信重有加。
“狂妄!果然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嗯?我怎么没听说,什么话?”贾琮道。
因问道:“钦天监为何不解释清楚?”
熙丰帝道:“贾琮是贾琮,贾代化是贾代化,且宁府已灭,当年的事儿怎能扯到他的身上?
至于朝堂里么,旧党五品以上官员不留了,轻者革职,重者诛杀。
贾琮皱了皱眉,对这个有些敏感,毕竟了解一些原著,知道这个时空判词批言往往有其深意,何况其中还有“三春”二字。
黛玉略一思忖,道:“莫道三春无雨落,须防六月有寒时。云散一天星斗现,风平四海波浪清。不知是什么意思,钦天监也没有说明。”
见湘云趴在宝钗床上抽泣,身子微微耸动,宝钗、迎春、探春、凤姐儿等都在一旁劝解。
“你们都出去,让我来。”贾琮摆摆手,无声地说道。
众女依言轻轻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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