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家人还在应天,兄弟朱富在卫州留守,所以听到吴用的质疑,心里顿时打起鼓来。
他怀疑我投敌?
这还得了!
我得赶忙解释,否则以吴用的狠辣,自己家人有危险。
“军师,不管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说!”
“我是问,你为何在此!”
吴用暗骂了一句蠢货,立刻帮朱贵找补:“你这厮败坏军纪,被太尉饶了一命,不是回乡为民了?跑到潞州来作甚?”
“啊?我”
朱贵听得一脸诧异,很快就领会对方用意,但自己早已经暴露,现在找补完全没意义。
可怜到了这种局面,吴用还不忘算计误导。
看到朱贵吞吐吞吐,他戏精上身又继续骂道:“你怎么不说话?杨长自立为王,已被陛下定为反贼,好不容易招安脱罪,现在又去投贼?做贼上瘾了?”
“我”
“你什么你?”
“喂,没姓的用!说完没有?”
就在吴用表演之际,突然顾大嫂用叫住,旋即咬牙骂道:“毒妇,此时不堪大用,你们与他为伍,能成什么事?”
“好玩吗?”顾大嫂冷声揶揄:“朱贵早已交待,你就别装了.”
“朱贵,你敢投敌?”
“不管我事啊,风月关消息刚传来,我就被他们抓了,是下面人不吃打.”
朱贵讲出实情大叫冤枉,气得城下吴用吹胡子瞪眼,指着他鼻子继续骂:“定是你露出马脚,导致我计不能成,你不是自诩老练?就这?”
“我不知道啊”
“别争了,都是废物!”
顾大嫂厉声打断两人,对着吴用冷哼:“你的内应被抓,现在城中粮草充足,能守城的青壮有近万人,你拿什么夺取城池?用嘴吗?”
“近万青壮,不可能!”
“不信?你问朱贵好了,他眼睛没瞎。”
“确实,有不少百姓帮守城,军师你们不可大意啊”
朱贵虽是好心提醒,却是情急之下帮守军助攻。
吴用面色铁青不说话,但顾大嫂显然没羞辱够,紧跟着就补充讥讽。
“我说吴用,别把自己当回事,什么智多星?你就是个教书的,能有多少谋略?还自吹加亮先生,夜里给人点灯加亮?少他娘高看自己!”
“你这恶妇!哪知我胸中沟壑?有你求饶的一天!”
“得了。”
顾大嫂扫去脸颊汗水,用手甩了甩露出鄙夷之色,冷笑道:“来来回回就几招,不是赚人就是赚城,你不该叫天机星,应当叫天赚星!”
“恶妇,你不要说了!战场上见真章!”
“老娘偏要说,当年梁山打祝家庄,若不是我们潜入细作,你们还能坐大招安?你旁边那位早该死了!”
“你说什么?”
今日顾大嫂火力太猛,秦明原本还在同情吴用,没想到转头就骂了自己,幸好顾大嫂很快略过,并继续对着吴用输出。
“老娘哪次卧底没成功,还敢让朱贵来班门弄斧,他不被我抓谁被抓?”
“另外,你这厮攻城,每次只会用内应吗?这么多年还这一招,完全没有半点长进,就这还自诩智多星?不过也对,智多星无用,无耻的无!”
“你你.”
吴用急火攻心,捂住胸咳出一口血,之后趁着意识还清醒,紧扶着马鞍防止坠马。
秦明见状,慌忙上前扶住,关切问道:“军师,你怎么了?”
“我有些头晕,可能晒久了,今日先退兵.”
“好好,鸣金收兵!”
听到秦明这声大喝,城上孙新夫妇都松了口。
孙新伸手去摸顾大嫂的脸,并用暧昧语言猛夸:“娘子真厉害,骂得吴用那厮吐血退兵,他算个屁的加亮先生,你才该叫加亮先生。”
“得了。”
顾大嫂拍开‘咸猪手’,说道:“我有自知之明,你快把朱贵压下去,这厮今天立功了。”
“欸”
“你们今日这样讲,我的家眷定然遭殃,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朱贵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顾大嫂却拍着他肩膀,意味深长说道:“你帮我们退了来犯之敌,我们夫妻又岂会杀你?当家的,等会给朱贵兄弟送壶酒,说不定还用得着他的地方。”
“好,走吧,朱兄!”
孙新抓朱贵胳膊,阔步向后方城下走去。
顾大嫂转身瞟了一眼,心说或许下次宋江跟来,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再回头,看到吴用已慢慢走远,身旁士兵被晒得狼狈,离开都无精打采的。
内应的希望破灭,今日又被骂得吐血,应会延缓攻城了吧?
顾大嫂心中所想,也是吴用心中所想。
他借着吐血契机,回到营地就命令大军休整,暂时不打算继续强攻。
秦明一听要休整几天,想到是与孙新夫妇打成这样,心中烦闷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晃得张清、吴用都有些心烦。
突然,秦明停在原地不动,然后提醒吴用道:“军师,我们离开涉县已有三天,要不要把这边的情况,主动向太尉通通气啊?而且我们轻装上路,只带了七八天粮草.”
“先休息一夜,明天再着人去告知。”
吴用左手抚胸,右手轻摇羽扇,先是给了回复,又不紧不慢解释:“那恶妇能招百姓守城,孙立作为潞州兵马副总管,他的号召力应该更强,我怕太尉此时在苦战,若匆忙赶回去传信,会影响那边的士气。”
“对呀,我没想到.”
秦明猛一拍额头,随后就保持着姿势,一脸尴尬坐到一旁。
原本烦闷的大帐,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只听到外面蝉声叽叽,吴用随后闭目养神,手中羽扇越摇越慢,似乎就要进入梦乡。
“军师,军师!”
“嗯?”
吴用刚刚有睡意,突然被人呼唤吵醒,睁眼就见龚旺站在门口,正被张清瞪得不知所措。
“有事吗?”
“嗯,这两日天气太大,燕统制的尸身不能久放,久放只怕要臭掉,守灵的兄弟想问,什么时候下葬.”
“嘶”
听到龚旺提起燕顺,吴用才想起还有这糟心事,随即露出为难表情,喃喃道:“按说应该就地下葬,但太尉还没见最后一面,感觉这样不合适.”
“那”
“再等两天?”
“我不知道.”
龚旺一脸的无语,心说我可做不了主。
就在这时,他身后听见马蹄声,回身一看竟是黄信,随即提醒:“军师,黄统制到了。”
“黄信?”
秦明一个激灵站起来,几个大跨步就冲了出去,很快又与徒弟联袂返回。
黄信入帐即抱拳见礼,“军师,诸位兄弟,太尉让我看看情况,你们怎么还没破城?不是有朱贵内应吗?”
“秦将军,你来说”
吴用此时不想回答,顺手就把问题抛了出去,秦明没有他心理负担,接话便答道:“那个蠢货,很快被孙新夫妇抓住,现在内应已经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黄信诧异。
秦明冷笑:“以前没看出来,孙新夫妇奸诈狡猾,特别那婆娘歹毒无比,燕顺被他从城楼丢下,也摔死了.”
“什么?”
黄信目瞪口呆,跟着追问:“不对,燕顺怎么去的城楼”
“他与孙新斗将,不慎战时旧伤发作,最后就给擒了。”秦明不以为然的回答,听到张清蹙起眉头,心说真是这样么?
“嘶”
“太尉那边怎么样?”
吴用趁着黄信深呼吸,主动转移话题问及涉县,黄信则立刻回答道:“太尉连日猛攻,孙立防守得很顽强,可能破城还要几天时间.”
“我们这边也差不多,黎城虽然只有一千守军,但孙新夫妇招募百姓守城,兼之朱贵不慎暴露被抓,以及此时天气实在炎热,攻了两三日不见成效,急切之间拿不下来。”
“那怎么”
“对了。”
黄信话还没说出口,这边吴用又抢话提醒:“孙立必定用了百姓,守军战斗力其实有限,你可尽快赶回告诉太尉,让他利用车轮战日夜消磨,然后用兵力优势拖垮守军,剩余炮弹该用也用,千万别舍不得!”
“我省得了,我马上就走。”
“先休息一会吧,此时天气还很炎热,等到太阳下山再走。”
“好的。”
吴用没让他马上走,除了人和马需要休息外,还打算等会就葬了燕顺。
大热天的,老这么停尸容易出事,黄信到此也算有个见证,正好回去给宋江带话。
按说黎城攻打不顺,粮草也很快就要耗尽,吴用本不该继续消耗,应回去助力宋江涉县,但他却不能回头。
一则士气会大损,二来没有重兵威胁,附近各州后续的增援军队,就能轻松入城与守军汇合,后面又成难啃的骨头,所以吴用打算留下来,留下监视以及打援。
距离风月关被攻破,此时已经过去了六七天,消息已被斥候快马带走,燕青现在已经得到情报,并且积极做出了响应。
燕青在上党驻军少,他为了保持地方的稳定,没办法倾其所有支援,遂让李忠带一千人先北上,自己一边紧急募兵,一边派人向林冲求援。
此时泽州的林冲,麾下总兵力超过三万,比阳曲的驻军还要多,但呼延灼佯攻太行陉,将林冲注意力吸走。
呼延灼佯攻了几日,闻焕章看出战况有古怪,遂向提议着人赶往潞州,确认是否是宋江声东击西,而泽州信使与潞州信使半路相遇,后林冲分兵去救按下不表。
话接李忠千人驰援黎城,燕青给他如此少的兵马,并不是让他前去送死,而是李忠手里有三十门火炮,炮弹也有数百枚之多,好好利用足抵万人。
他五月初五从上党启程,但拉着沉重的火炮、炮弹行走极为缓慢,花了两天才到潞城。
潞城与黎城之间多山路,李忠粗略估计路上要走三四天,他怕有敌军在途中埋伏。
这批火炮是凌振监制,经过多次改良准度极高,准备以后拿到北方打金人,此时却被用来对付宋江,要是被人破坏就可惜了。
李忠经过再三思索,便下令后军按计划运输,自己带着五十骑在前开路。
五月初九下午,他刚经过两城之间的曲折山道,来到黎城西南三十里外,漳水河畔停下饮马歇息。
李忠趴在河边喝水,却隐约听到身后似有马蹄之声。
正值诧异之际,身边小校慌忙提醒他:“李统领,我们的东北方向,有一彪人马,正在靠近!”
“嗯?”
李忠闻言猛然回头,果然看到东北方向,烟尘之中有一队骑兵,人数看上去并不多,应该只有百余人。
他估计是宋江的斥候,便寻思自己杀败这支队伍,说不定能缴获些马匹,然后带回帮着拉火炮。
“全体上马。”
“是!”
少顷,那队骑兵逼近眼前,为首竟是熟人龚旺。
“李忠?”
“龚旺?”
两人呼唤对方姓名开场,之后就各自打量不再言语,也没放狠话要厮杀的意思。
梁山大聚义排座次,龚旺位居78、李忠位居86,也就是在宋江、吴用眼里,两人武艺其实差不多,基本属于菜鸡互啄。
一个是官府降将出身,长期作为张清副将;一个是使枪棒卖药为生,中途做了桃花山大寨主,还做过史进的开手师傅,履历方面也是半斤八两。
两人沉吟许久,龚旺沉不住气先开口,“据说你在燕青麾下?就带这么几十骑兵,是与他哨探么?”
“你的兵马也不多,是为张清作哨探?”
李忠严丝合缝的回答,让龚旺蹙起眉头心里直打鼓,生怕燕青后军就在附近。
龚旺没把握击败李忠,于是试探性提议曰:“既然我们都是哨探,现在也都发现了对方,那不如就此告辞,各自回去复命?”
“我同意。”
李忠提枪抱拳应和。
龚旺也礼貌辞行,仿佛两人就真要离去,但他们拉缰转马的瞬间,都催动坐骑奔向对方。
嗖的一声。
飞枪擦着李忠耳边飞过,他暗叫一声好险即持枪奔马,望着对方的心窝搠去。
龚旺眼见绝技失手,慌忙举枪欲挑开李忠的梨花枪,却因起手慢以及力量偏小,反被对方顺势拨开。
李忠拨枪收招之时,又以扫击姿态打中龚旺腰肋,痛得他额头直冒汗。
龚旺武艺原本略偏高,但李忠也得了杨长的指点,自身的底子也还不错,实力比邹润高了半分,所以开打就占了上风。
李忠得手乘胜追击,不到三合就将龚旺刺伤,吓得这厮调转马头想逃。
怎奈打虎将得了杨长骑术,很快追上花项虎在腰间补了一枪,若非他的随从死命相救,当场就要死在漳水河畔。
李忠眼看自己兵少,龚旺的随从骑兵又颇为精良,只得放弃猎物往回走。
他看到龚旺出现在此,说明黎城已经完全被围困,自己这千人根本救不了,只能回报燕青继续请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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