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古剑池的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去后,酒楼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是慕容复自顾品尝杯中酒水时,厉若海却是突然轻咳了一声,这声轻咳虽然听起来极为寻常,但他的脸色却是在转瞬间有红变白,再又白变红。
范良极耳朵微动,神色凝重,似是察觉了什么。
而韩柏与谷倩莲未有察觉,风行烈则是眼露诧异看向了自己的师父。
在他记事起,厉若海便宛若天神的存在,完美无缺便是他的代名词。
他几乎未曾看到过自己师父展露过虚弱的一面……
慕容复突然道:“你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
“嗯!”
厉若海点点头,并不否认。
“若你安心静养的话,以你的修为,这些伤势最多半年便会痊愈,但你这一路劳心劳力……”
慕容复话说道此处,一旁的风行烈的脸色却不由变得苍白。
他被庞斑当做炉鼎后,导致功力大退不说,甚至就连导气运劲也成了问题,正是多亏厉若海的出现,这让他眼下暂且缓了过去。
只是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毕竟了,得以厉若海之能,费劲手段也只能勉强替他压制而已,而这一路上他隐疾突然爆发,逼得厉若海只能再次出手。
“你眼下的伤势不仅难愈,恐怕还连累到你日后的修为……”
看着默不作声的厉若海,慕容复说道此处,不禁轻轻摇头。
以厉若海的才情,自然不会被此彻底困住,但是庞斑已与浪翻云下了战帖,二人相邀一年后再战。
而以厉若海如今的状况,定然做不到一年之内伤势痊愈。
“师父……”
一旁的风行烈听到这里,不禁眼含热泪,时至此刻他这才明白师父为了救他,所付出的代价如何之大。
厉若海表情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徒儿,语气淡淡道:“行烈,你是我的徒儿,就勿作我最憎厌的妇孺之态,我既然甘愿拚着耗费真元,恢复了你的功力,自然便不会后悔!”
“师父!”
风行烈再也忍不住心中情绪爆发,眼泪夺眶而出,但他清楚自己师父的脾气,就在泪水涌出的那一刻时便下意识低下了头。
一旁的范良极与韩柏闻言,他们一老一少不由对视一眼,都看清楚了对方眼神中暗含的惊骇。
哪怕韩柏这个刚初出茅庐的江湖小白,对于厉若海这种一心追求天道的习武之人,这样的代价不可谓不够大!
看着淡然面对这个结局的厉若海,慕容复心中不禁多出一丝佩服,二人虽是初次相见,但他可谓是这天下除庞斑、浪翻云外最为了解厉若海的人。
作为有着‘天下第一美男’之称的厉若海,却仍不为儿女私情所动,一心追求武道潜修。
他看似性情冷淡,实则是面冷心热,乃是一个最为重视感情的人。
爱徒风行烈纵然为了一个喇嘛就选择背叛了他,但他还是选择救他脱困于水火之中,哪怕纵然会因此惹上与不可一世的“魔师”庞斑,他还是义无反顾!
如今又不顾自己身负重伤,选择救助体内魔种爆发的风行烈,而这一切无疑会让他伤势加剧,但他还是不曾后悔半分。
见到这样的厉若海,慕容复轻叹一声后,缓缓道:“在我看来,厉兄伤势并非不可能短期愈合,甚至还有可能脱胎换骨!”
“慕容公子,莫非您有办法相助我师父疗伤?”
风行烈闻言,语中不由多出一丝激动,满怀期待地看向了眼前的白衣身影。
慕容复淡淡道:“对于我而言,厉兄的伤势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不久之前,他与庞斑一战,伤势比之眼前的厉若海还要严重几分,比起所谓的修为倒退,他可是有殒命之危。
“还请公子能够出手……”
风行烈说道此处,便欲起身行礼。
然而不待他站起身来,一股柔和至极的内劲却已提前挡下了他。
察觉有这股柔和内劲相阻,风行烈心中一动,有心也催动内劲起来,然而任凭他施展手段,这股看似柔和的内劲却是纹丝不动。
数息过后,风行烈只得无奈坐下。
“我与厉兄一见如故,纵然伱们不开口,我也会出手相助。”
慕容复说道此处,忽然便望向了一旁的厉若海,旋即又道:“不过我这个方法可能为极为霸道,期间也会冒着无边风险,不知厉兄可愿冒险?”
厉若海淡淡道:“慕容兄直说便是,无论如何事实,厉某人都能坦然接受!”
慕容复道:“不知厉兄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厉若海道:“什么话?”
慕容复道:“武道禅宗,嫁衣神功!”
厉若海闻言,明亮的眼睛里不由泛出一丝奇光,答道:“哦?”
他虽初闻此功大名,但从这神功既称武道中之禅宗,想必自是也以顿悟为重。顿悟乃立刻悟道之意。
可它又偏偏叫做“嫁衣神功”,莫非其中还有他不了解的寓意存在?
慕容复道:“此功乃是昔年‘铁血大旗门’无敌于天下的秘传神功,草创始祖云、铁二氏,因此而能横扫千军。只是这神功真气太过强猛霸道,属至阳至刚,而且深奥并世无双,修炼极难,但只要练成此功之后,便可天下无敌。”
“无敌天下?”
一旁的范良极与韩柏听到此处不由动容。
慕容复点点头,道:“不错,一旦练成必将无敌于天下!”
此话并非是慕容复有意杜撰,而是源自事实证明。
比如昔年因为强练“嫁衣神功”的夜帝夫人,她纵是天纵奇才,但也因为强练这门神功,结果适得其反全身瘫痪。
但即便如此,她的武功仍在当初武林之中所谓“风雨雷电,武中四圣”之上,仅次于夜帝与日后二人之下。
后因为机缘巧合下传功于铁中棠,这才造就了铁中棠“中原大侠”的根基。
而在绝代双骄之中,一代大侠燕南天历尽磨难终于练就“嫁衣神功”,其威力甚至还在练就了第九层明月功的邀月之上。
“但是此功由于功法过于霸道,一旦练成,自身真气就会变得如火焰般猛烈,自己非但不能运用,反而要日日夜夜受它的煎熬!”
似是看出众人对此来了兴趣,慕容复又继续道:“宛如尖针所刺一般,那痛苦比世上任何苦刑都要难受,而且此功一旦修炼便不能停止,否则前功尽弃!”
范良极作为黑榜有名的十大高手,却从听说过如此霸道的功法。
而一旁的韩柏与风行里二人听得更是目定口呆,作声不得。
韩柏不解其意道:“如此功法,修炼下去岂不是折磨人?”
慕容复淡淡道:“你只知其一,却不知但凡绝世功法,最为挑选人的资质,而这门‘嫁衣神功’更是别出心裁,它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心性!
除非是身怀大勇气与大毅力者,不然贸然修炼此功,只会落得走火入魔、全身瘫痪的结果!”
风行烈与韩柏二人越听越奇,此刻已是汗流浃背。
“厉兄,你自创的燎原心法自然称得上不俗,但与此功比起来还是落了下乘,不知道你可愿尝试?”
说道此处,慕容复已经静静看向了一旁的厉若海。
这门嫁衣神功,乃是慕容复开启新的虚空山门之前,再回“三少爷的剑”的江湖中,利用魔教与天尊两大组织,这才找到当年铁血大旗门“嫁衣神功”的传承。
与传授给童姥的纯阳神功相比,这门嫁衣神功明显更为霸道,以夜帝夫人之资也未能彻底练成,所以慕容复并未将其传授给童姥。
毕竟它与童姥所学的纯阳诀极为相似,不适合女子修炼,倘若遵照其法修炼,反而会适得其反。
得获此门神功后,慕容复便将它收藏起来,心中也未动了修炼的心思。
这一切并非不是他不曾心动,而是他的北冥真气本就极为霸道,自然不可能再修炼另一门霸道的功法。
二者从根本上就不可能相融,除非慕容复想以自身的经脉与丹田当做两股真气交手的战场。
厉若海突然笑了,旋即点点头道:“承慕容兄看重,厉某又怎会拒绝!”
他这个人平生最不会畏惧挑战,无论是面对对手,还是其他磨难,他唯一会的便是一往直前,正如他在迎风峡面对庞斑时做出的选择一般。
“好,不愧是‘邪灵’厉若海!”
见到厉若海答应下来,慕容复抚掌叹道。
在慕容复自己看来,这门“嫁衣神功”最为契合厉若海了,正如同当年的燕南天一般。
他们两个人都是各自天下,最具男人气概的男子汉了。
而很快接下来便见慕容复嘴唇微张,好似在说什么话,但一旁的范良极三人却未听到什么,反而是坐在对面的厉若海眸中神光一闪,不住轻轻点头。
看到这一幕,范良极等人便猜到慕容复正在以一门玄妙的传音手段,正在将那“嫁衣神功”传授给一旁的厉若海。
但对这一切,范良极却并不羡慕,因为他已经得知此门神功修炼之难。
他虽自付天资不弱,但若论大毅力与大勇气者,却是不得不承认不如眼前的这位厉若海。
毕竟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真正有资格胆敢向庞斑挑战!
起码他自己便承认没有这个勇气。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便见慕容复嘴唇已经不在一张一合,而对面的厉若海则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见到这一幕,众人已经明白,厉若海已经得到功法经文。
慕容复微微一笑道:“厉兄,这门神功自创下至今,除去那云、铁二氏外,便唯有当年的燕南天练至大成,而我觉得你便是那第四人!”
对于厉若海的资质和心性,慕容复从未有过怀疑。
而一旦厉若海练成嫁衣神功,在配合上他那一往无前的燎原枪法,便可以称得上是如虎添翼。
当年燕南天在恶人谷惨遭五大恶人陷阱所害,导致重伤之下不说,自身十四经脉,残毁其八,变成活死人。
虽然有“神医”万春流以试药为由救下了他,但他自身经脉已毁了大半,但后来却能因祸得福练就嫁衣神功。
由此可见,这嫁衣神功大成后,具有不可思议的疗伤之效。
就算药石难医的经络,也可以经过嫁衣神功之手化腐朽为神奇,可以重塑自身经脉。
而这一点经历过于庞斑之战的厉若海,便最为需要。
人的躯体仿佛是大海池塘,而经脉便宛若江河溪流,在未触及到最后一著时,寻常武者与人交手凭借便是自身池塘的积蓄。
“多谢慕容兄看重!”
厉若海眼中神光隐去,但嘴角已经微微露出一丝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平生极少因为外物浪费时间,比如情,比如爱,将全身心都奉先给了武道潜修。
但与眼前的人影相识不过一日,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友谊的滋味。
与此同时,一旁静静倾听的韩柏蓦地浑身一震,眼中爆闪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望往窗外远处的街道,连嘴色也张开了少许。
而慕容复与厉若海则是对视一眼,他们二人早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独特的气息。
“原来是慈航静斋的传人现世了!”
察觉到这股气息其中暗含缥缈出尘之意,慕容复不禁眉头微动淡淡道。
这一代慈航静斋的传人,乃是秦梦瑶,据说她是慈航静斋两百年间最为出色的传人。
一旁的韩柏体内魔种好似感知了远处那股缥缈出尘的气息,整个人不禁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这便是魔种与道胎冥冥之中的吸引力,无论相隔多远,只要它们靠近的一瞬间,便会萌生最原始的反应。
“不要抵抗你的本能!”
看出韩柏在他面前在竭力忍耐这股原始的反应,慕容复轻轻摇头提醒道。
韩柏不明其意,只是呆呆睁大了双眼。
“你体内的魔种与静斋传人的道胎一正一反,天生便会相互吸引,既然她来了,你便去见见吧!”
似是看出韩柏有所不解,慕容复难得多出一丝耐性解释道。
“去吧,痴儿!”
一旁的厉若海好似早就明白了什么,也是开口淡淡道。
韩柏闻言不禁大喜,先是恭敬向慕容复与厉若海行礼过后,这才纵身飞出窗外,落在在街心的他,全然不理附近行人惊异的目光,直接按照本能驱使朝着远处追去。
而范良极见到韩柏突然离去,蓦然全身一震,好似终于想到了什么,忙跳了起来叫道:“不好!我要去追他,否则朝霞谁去理她?”
旋即一点桌面,闪了闪,便横越过桌了和窗门间十多步的空间,穿窗出外,消没不见。
“厉兄,可曾感受到了吗?”
待到这一老一少离去,慕容复目光好似穿透了长街上无穷阻碍,提前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厉若海轻轻点头,表情肃穆。
与此同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由黑白二仆驾驶着缓缓踏进了黄州府城内。
“既然来了,我们不妨去见见他!”
目光牢牢盯着窗外一角,慕容复突然微微一笑道。
而马车内那人同样好似感知到了什么,低垂的窗帘于此时无风自动,竟自动揭了开来。
以一种不寻常的缓慢速度掀起。
他的嘴角不禁微微耸起,目光同样望向了酒楼的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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