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修轻叹一声,道:“先将四皇子送回碧云殿罢。这孤寒宫在山巅之上,颇为寒凉。四皇子本就身子虚弱,经不得这寒风。至于吃食,我们可将米豆药材磨碎作糊,趁四皇子半睡半醒之际,喂入一些。这样做,虽是权宜之计,想来强过什么也不吃。烟儿,你说如何?”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可是,这西山虽非高山,抬个人下去,也非易事。况且,还不能让四皇子醒来。”灵均长公主担忧道。
“这倒不难,我同安大侠施展轻功就好。烟儿,你且去准备吃食就好。烦请洪都公主和高兄在此照顾四皇子。”顾余修说完,便携灵均长公主下山去了。
玉明殿中,宁帝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皱眉不展,道:“灵均的养父如何下葬,她可有想法?”
“回圣上,”高百青道,“灵均长公主意欲将养母的灵柩请来广平城,说,灵太妃想必也希望他们葬得不远。”
“就按灵均的意思办罢。桐亲王的丧事,准备得如何?”宁帝又问道。
高百青答道:“礼部正在筹办。只是,礼部尚书空缺,诸事纷杂,怕是急不得。圣上,那礼部尚书、兵部侍郎、户部一应官员,何时补上?”
宁帝扶额道:“桐亲王虽是无罪,但这些为慕逢晴拉拢的官员,到底是怀有异心。朕将他们都撤了,是不是太狠了?可是,若非他们,又怎能让慕逢晴平生风浪?他们实是可恨。补缺之事,还是慢慢来吧,若有合适人选,你尽管报来就是。”
“父皇,丽国风氏堂的事情,所能查到的十分有限,而且多是传闻,不足为信。”明景轩上前道。
宁帝翻看奏章,许久,方道:“这风氏堂,着实可恨。挑拨朝堂,谋篡帝位、偷盗军情、弑君犯上,这等罪行,就算手无明证,又怎能忍气吞声。况且,还有景瑞。”
明景轩似有不忍神情,道:“父皇,景瑞同风亦止,想来也不在他们的料想之中。儿臣虽是劝解景瑞莫要执着,但景瑞用情颇深,恐非三两日缓得过来。儿臣,心生怜悯,除却景瑞的深情,便是看得出来,风亦止自始至终只对景瑞一人动了心,我大约只是她的任务罢了。”
“都是孽缘。”宁帝忽地将奏章拍在桌上,有些恼怒道,“朕与桐亲王少年许诺,同守大宁江山,便是不愿重演兄弟阋墙的悲惨。不料,还是轻易为人挑拨。如若那时,朕可亲口问问桐亲王,而非动用潜龙军查他,想必也不会有这样大的一场误会。桐亲王,也不会枉死。”
宁帝言及于此,一手掩面、一手握拳,半晌不言。
“父皇,儿臣,说句不耐听的话。纵使父皇亲自责问皇叔,怕也是心有戒备,认定皇叔有所叛逆。既生嫌隙,便无信任。父皇只会认定皇叔说什么都是辩解,都是掩盖。人心如针,看不清别人的,亦不晓得自己的。”明景轩缓缓道。
宁帝两手支案,叹息道:“你所言,的确有理。先帝逼宫夺得帝位,本就为人诟病。朕登基时同桐亲王那般约定,亦是昭示天下人,这帝位之上,尚有人情,并非冰冷只余兵刃相见。朕做了多年皇帝,仍是深深笃信。不想,连这点期冀也为人利用。到底是朕的仅存的单纯,和他们的洞若观火。”
“父皇,斯人已逝,还请节哀。”明景轩道,“朝堂之事千头万绪,儿臣同宰相大人已是焦头烂额。若无父皇,不堪设想。而且,儿臣还想奏请出兵丽国。毕竟,皇叔之事,丽国当是罪魁祸首。虽无证据,可是出兵想找个由头,也是不难。若是任由他们逍遥,皇叔岂非白白送死?”
宁帝点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桐亲王一死,军中需重新整顿。景轩,你且挂兵部,名为收整诸军,实则暗自准备丽国之战。高爱卿,你先执掌户部,辅助景轩。还有,礼部,你也先暂管,同丹国和安国修好,也是眼下大事。”两人恭敬行礼领命。
流光无声,年华轻浅。宫中时日本就慢,若是黯然销魂,更是恨那悠长。
碧云殿中,明景轩看着执壶出汤的明景瑞,道:“这几日,长公主耗费心思,总算将你照顾得不错。虽然有些憔悴,至少无恙。”
“我还想见她一面,怎能这般自暴自弃。”明景瑞淡然道,将品茗杯递与明景轩。
明景轩微微摇头,犹豫片刻,还是道:“过些时日,大宁该是会出兵丽国。”
明景瑞手上顿住,抬眸看向明景轩,平静问道:“三哥这是要我同去?”
“我问过父皇,他不答应。我也不会答应。你想出征丽国,无非是想着去见她。可是,你如此感情用事,我们怎会放心?战场之上,杀伐无情,你往日心无旁骛尚且屡次性命垂危。更可况,此时,你心中执念太深,上战场无异于送死。我不会让你去的。”明景轩的口气毫无置疑。
“想来,短时内大宁也不会出兵。”明景瑞嘴角似有笑意道,“我快快养好身子,调好心绪。三哥,该是会应下罢。毕竟,大宁诸军,如我一般的将领,不好找。”说完,明景瑞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景轩。
明景轩放下手中品茗杯,长长叹息,无奈不语。
不远处,洪都公主一边拣选茶叶,一边道:“我们许多人日日为四哥操碎了心,无非是想他忘了柔薇。可是,他好了些,却对柔薇执着不改。说来,我还挺羡慕柔薇的,能得四哥宠爱,这辈子,也值了。”
“公主这话可是不对。”旁边手执书卷的高竹寒道,“风亦止身为杀手,本就与大宁势不两立。四皇子又是大宁的将军,当断不断,是非不分。”
“你说四哥是非不分?你又是用那套君君臣臣的老生常谈。四哥和柔薇,确是一正一邪。依你之言,他们就该对面不识、剑拔弩张?可是,四哥并不知她身份,柔薇虽是明知不可还是飞蛾扑火。情意之前,那些道理,都显苍白。”洪都公主略微激动道。
高竹寒有些吃惊地看着洪都公主,道:“为人行事,不依循道理,便出岔子。你这般飞扬跋扈、蛮横无理,让宫人敬畏三分,以为是好事?你看看长公主,宫人皆是交口称赞她仁德贤惠。你如何待人,别人就会如何待你。”
“你还真是对姑姑心心念念啊。”洪都公主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高竹寒,道,“听闻,姑姑曾经倾慕于你,你却以婚姻大事身不由己搪塞过去。你还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对姑姑余情未了,还要求亲卢元琴,狠狠伤了姑姑的心。”
高竹寒愣住片刻,问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我如何得知?看来你还怕我知道啊。做过就莫怕别人知道。你们文人,死不认账。姑姑还未同顾待诏和好时,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而他们此次从安国回来,你每每见到姑姑,都是目光不离她片刻。你嫉妒顾待诏,嫉妒他和姑姑那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在一起。”
“顾待诏没有功名也没有家世,生来孤儿、长于寺院,比不得你出身贵胄、高中探花。所以,你不服,你嫉妒。可是,你最初对姑姑,不也是这样思虑。后来,你晓得自己对姑姑多少有些情思,才知为时已晚。如今,姑姑认祖归宗,顾待诏若成驸马你就要唤他姑父。你更加嫉妒,对不对?”洪都公主愈说愈激动,眸中泪水滚动。
高竹寒忽然起身,颔首看着洪都公主,不无怒气道:“洪都,我就是对她留有余情又如何?她温柔体贴、明晰事理、坚忍大度,又精通茶事诗艺。不似你,不学无术罢了,还蛮不讲理、强人所难。你哪里可比得上她,连她万一也不及。”
“高竹寒,你总算说实话了。你记恨赐婚,你嫌弃我。我对你,真心实意,仰慕你才华,钦佩你为人,感念你在锦落面前维护我。多少才俊,我只钟情于你。我明知自己入不得你的眼,总是不愿承认。今日,听得你一句真话,也好过自欺欺人。”洪都公主气恼道,却是泪如雨下。
高竹寒微微怔住,别过头去,道:“是我对不住公主,担不起公主的谬赞。如今,公主知我并非良人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要退婚?不要我了?”洪都公主抬头看着他,惊讶道,“好,我这刁蛮公主配不上你。你也不必顾及那许多利害关系,要退就退。”
明景轩快步过来,拉过洪都公主,道:“莫要乱讲。”
高竹寒闻言呆愣片刻,似是不信,随即眸光黯淡,道:“既然公主如此说,我便不耽搁公主了。也好,今后,公主不用时刻忍受我的指责,随心所欲地做个任性骄横的公主。我亦无须苦口婆心地劝诫,都是好事。”言罢,拂袖而去。
“你走,你快走。你以为我爱听你的训斥?”洪都公主冲着高竹寒背影哭喊道。
明景轩看看两人,道:“景瑞,你在这里看着洪都。”说着,快步追向高竹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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