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四十三章“别后无信”
“明知无果,偏要勉强,当是违逆天意,到底难求善终。”风亦止放下手中茶壶,轻轻叹气道。
曲烟茗拂过柳枝,落座石桌旁,看着对面的风亦止,道:“你方才所言,怎如此凉薄晦气?”
风亦止才发觉无意中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脸色微红,道:“我无非是,想起三皇子,忽感惆怅而已。烟茗姐姐劝我多次,无奈我执拗如初。自从回了晴明殿,便有三皇子和我的流言,不知可是让皇后娘娘听了去。”
“你总算识得这其中利害了。”曲烟茗摇头道,“眼下,三皇子不过皇子,因着身份,早晚皆是储君。你不自量力,同他共度良宵,才晓得当初鲁莽,倒也为时不晚。”
风亦止只得继续道:“可是,付出的情意,便是泼出的水,收不回来了。三皇子离去前,虽非浓情蜜意,亦是深情款款,当是有所牵连。我却愈加觉察,三皇子对皇后娘娘的戒备。是啊,他的事,到底决定不了半点。不然,在晴明殿中,三皇子为何对我不似北狩中那般亲近。”
“好了,莫要想那许多。三皇子和顾待诏初上战场,全然无虞地归来,才是最为重要的。你若真挂怀他,只想他好好的,是也不是?”曲烟茗握着风亦止的手,轻声安慰道。
风亦止垂眸挂泪,轻轻点头,见曲烟茗回到茶房,才思绪烦乱地摆动手边茶器。自明景瑞走后,风亦止夜夜梦到他,梦到他们的点点滴滴,一遍又一遍温习他们仅有的相处。
明景瑞可伤可好了些?他可是忍受饥渴?北地风烈沙狂,他当是习惯罢?这一路千难万险,他可是有所察觉?风亦止每日都不停地自问,时常出神,不是茶汤溢出就是打翻茶器。
“烟茗姐姐,对高编修之事,已然释怀?”风亦止走进茶房,放下手中茶器,小心问道。
曲烟茗边候汤边道:“我虽自以为倾慕他许久,不自知早已暗许余修情意。七夕之事,不过是让我看清了所思所想,只是有些迟了。若是在大军出征之前,我许是可留下他。既是不喜,哪里放不下。”
风亦止忽感心间愁闷,望望门外清凉月色,道:“烟茗姐姐,我有些不适,先歇息了。”言罢,转身出了茶房。
待得夜半,她才飞檐走壁,纵身跃上高高宫墙,看到何心渺,略略平复心绪,才走过去,问道:“北地情形如何?”
“回亦主,桐亲王率军抵住丹国兵锋,一路向北追击,甚是顺利。”何心渺道。
“如此顺利,当是不妥。济国、丽国和西域之事,皆是因了太过容易,而让许鹰有所怀疑。”风亦止轻蹙眉头道。
何心渺答道:“无住师父安排好了,过几日,大宁军在飞.草山将重重受挫。到时,大军怀疑桐亲王谋略,自会将军权交到两位皇子手中。大宁大军突围飞.草山后,将在御狄障又遇强敌,却是不会让桐亲王身先士卒。待他们入得御狄障,再一网打尽。如此,可保得桐亲王无虞,而使两位皇子葬身障中。”
风亦止心中一沉,强作镇定,道:“无住师父此计,一箭双雕,果然厉害。”她实是不知该说什么。
“无住师父要亦主尽快将曲烟茗按计划带出皇宫、入住王府,也好安排亦主去往北境参与御狄障之战。”何心渺认真道。
“此事大约是时候了。皇后不会容忍我过分接近明景轩,也会就此责问曲烟茗。而且,我在浮盈殿发现一人,许是知晓殿中诸事。曲烟茗向来对殿中茶器很是好奇,又不顾宁帝的劝告。这两件事,定可激怒宁帝。你再装神弄鬼与我配合,将鬼怪之事嫁祸在曲烟茗身上。她便留不下。”风亦止道。
何心渺道:“亦主放心,待曲烟茗去过浮盈殿后,我会在清泠殿、碧云殿同亦主假作闹鬼。毕竟,声势愈大,效果越好。”风亦止吩咐停当,才悄然摸回晴明殿。
不出意外,皇后因为“柔薇”亲近明景轩而杖责问风亦止,更对曲烟茗横加责问,将两人关入柴房。风亦止先受杖责,再面壁思过,若非身子硬朗,怕是难以支撑。
“若是,他们都在,明景轩大约不会为我说半句好话,毕竟为我牺牲哪怕一点,都不值得。”风亦止暗自思量,“幸好,明景瑞不在,不然当是会有不小波澜。纵使他无意皇位,我也不想他再受任何猜忌。”
曲烟茗一如既往地照顾风亦止饮食伤病,哪怕在此穷困潦倒的境地。风亦止每每面对她,总觉对她不起,在自己的思虑里,她不过是棋子。曲烟茗的良善温和,让风亦止愈加难以决断,让冷酷无情的风亦止渐渐犹豫起来。
风亦止本就相思成疾,又有皮肉之伤,更兼忧虑深重,竟至发烧而不自知。她只觉,夜半睡得昏沉,梦魇不断。
“真没想到,你竟懂得棋艺,将我费心研习的棋枰阵法尽数告诉了丹国大军。”明景轩愤恨道。
曲烟茗梨花带雨,不可置信道:“柔薇,怎是你?是你连累我入狱受刑?我不信,我不信!”
风无住面无表情道:“你该知风氏堂的规矩,拒绝了列星,更不应对任何人动心。”
忽而,风卷黄沙,残阳如血,塞上大漠凝夜紫,兵马奔驰,两军交战,血肉横飞,箭矢密集。
刀光箭雨中,明景瑞一身血痕,左奔右突,挥舞大刀,砍落马上敌人,不时用刀格挡飞来箭矢。
风亦止见状,焦急大喊道:“小心,小心箭矢,莫要冲锋陷阵。”话音甫落,明景瑞胸前中箭,跌落下来,抚着胸口猛吐鲜血。
风亦止忙奔将过去,怜惜地将他揽在怀中,慌张察看伤势,见他左胸箭头没入,伸手摸去不曾发觉赠与的玉玦,顿时泪如雨下。未及言语,明景瑞就在她怀里断了气息。风亦止看着手上殷红血迹,许久,方紧紧拥着明景瑞,放声大哭。
清风徐来,柳枝轻拂,花木柔美,一池碧波漾粼粼。
“我这般不得宠的皇子,自是不可辜负大宁,不可负了皇子身份。我除了会打仗,什么也不会。”明景瑞颔首看着怀中的风亦止,柔声道。
风亦止轻轻摇头道:“不要去,太危险,好不好。”明景瑞却是不置可否,只顾宠溺笑着,无心而明朗。
待此景散去,一缕淡淡日光渗进栅窗,风亦止悠悠转醒,才发觉这是一场梦,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几日后,曲烟茗先是碰到浮盈殿的玉露,后又在宁帝面前重提浮盈殿壶影,不甘之下误闯殿中。宁帝一怒之下将她禁足在西山之顶的孤寒宫。风亦止白日爬山送饭,耐心安慰。
待得入夜,风亦止在清泠殿中同何心渺碰头,发出女子哭声,有时还学孩童稚嫩音色。对于精通易容之术的风亦止而言,这些自是信手拈来,还教与何心渺。
“亦主,清泠殿少有人住,说是闹鬼,宫人大约是想到冯贵妃的蛇蝎心肠,就可将曲烟茗赶出宫去?”何心渺问道。
风亦止披上让她送来的雪色衣衫,道:“若是有人在碧云殿亲眼目睹白鬼,又是如何?后宫中人心惶惶,前朝呢?”言罢,携同着白衣的何心渺飘然至碧云殿,凭借轻功无痕,在值夜的宫女太监们面前一闪而过,吓得他们跪倒在地,大呼“有鬼”。
碧云殿彻夜掌灯后,风亦止和何心渺又换成玄色劲装,在殿中各处发出凄惨哭声。这夜,何心渺从房梁上将缠着白衣的树枝倒挂而下,惊得廊中送宵夜的宫人大哭求饶。风亦止横掌劈晕那人,低声道:“此人本就神思不安,再受惊吓,想来活不了多久。”几日后,这人一命呜呼,更让后宫人心恐慌。
风亦止见宁帝仍在忍耐,就携何心渺,扮作白鬼潜入晴明殿,甚至出现在皇后寝宫外。浮盈殿中的神秘之人着白色斗篷,宫人本就以为那是鬼怪,又逢闹鬼,自然将两人扮成的“白鬼”认定为浮盈殿鬼魂。
宁帝迫于前朝请奏和后宫哀求,只得下旨逐出曲烟茗。风亦止趁机询问曲烟茗:“烟茗姐姐,何不考虑随我同去王府?”按部就班地将曲烟茗带出皇宫,风亦止也顺理成章地脱身出来。
深夜的桐亲王府分外幽静,只余桐亲王妃的宫室灯火阑珊。易容后的风亦止负手而立,道:“你花了那么多钱买卖茶叶、扰乱茶市,就是为了给曲烟茗一个教训?”
“王爷一直在暗中调查曲烟茗,几次三番意欲靠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了一个女子,坏了江山大事。对曲烟茗而言,最为重要的,莫过于嘉木轩。”慕逢晴傲然道。
风亦止厉声道:“你最好还是消停些。别忘了,她可是‘安国细作’。不然,你顶替这个罪名?”慕逢晴闻言,张口欲言,仍是憋红了脸,颔首不语。
“这些日子,你要稳住曲烟茗,莫要让她寻我。江儿会留在你身边。大业胜负,皆在此一举,你可不要出半点岔子。记住了?”风亦止斜睨慕逢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慕逢晴点点头。
桐亲王出征前,将何列星拨给慕逢晴。如此,何列星行事方便许多。
安顿好广平城诸事,风亦止便要携何列星、肃冷和平画,日夜赶路,赴千里之外的御狄障。
她料不到,出发前,何列星探听到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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