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五十一章“春意化雪”
风亦止紧紧拥着明景瑞,头靠他背,心疼道:“你心里从来都是如何更像你的父皇,半点情意的余地也无。”
“你明知三哥胸怀天下,还是不愿悔悟,不肯受我情意,更将我当作他。”明景瑞喃喃道,向前一步,见风亦止默然跟上,也只得叹口气,慢慢点上灯。风亦止如同蝶子扑蜜,缠在明景瑞身上,贪酣享受鼻尖他温热气息。
明景瑞转过身去,见风亦止仍不放手,无奈道:“薇儿,既是三哥如此,你也莫伤心过甚,身子要紧。”
风亦止迷糊地哼了哼,有些不知所措,正自犹豫如何是好,发觉明景瑞抱起她,轻放榻上。两手忙抓住他衣领,风亦止蹙眉,口齿不清道:“我日里盼着见你,夜里梦中都是你。见你开心,我便开心。见你落寞,我便落寞。”
“你此刻酩酊大醉,眼中全是三哥,未尝不是遂了心愿。”明景瑞弯着身子,颔首看着近在咫尺的风亦止,道。
“我每次想同你亲近,你皆是一副清高模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不愿玷污姑娘清白,都是托词。”风亦止半掩鸦睫,略带哭腔抱怨道。
明景瑞闻言微愣,随即嘴角微扬,道:“三哥真是正人君子。薇儿,你莫要为他伤心可好。”风亦止不待他说完,手上用力,假作要翻身。明景瑞因她力道,只得也上了床榻,在她身旁侧卧。
“我第一眼见到你,便倾付此心。那之后的许多时日,皆是兀自欢喜,深藏情意,不敢表露半分。”风亦止感受脖颈间缭绕的男子气息,轻声道,“我不求同你相守终生,我晓得那是痴心妄想,只求,在你心上,有我一席位子。”
明景瑞轻轻掰开她玉手,扳过她身子揽入怀中,低头吻去她脸颊泪滴,柔声道:“我的心,都是你的。不论此时此刻,还是一生一世,都是你的。”
风亦止抬眸看向他,难以掩藏震惊之情,一手勾住他脖颈,便与他缠吻在一起。明景瑞几要压在她身上,紧紧拥她在怀,捧起她莹润面庞,很是用心地吻着。
呼吸交缠,酒香飘袅,悸动阵阵。风亦止已然将所有戒备和面目全部卸下,任由明景瑞肆意深吻,情不自禁地抱住他身子,嘴角逸出零碎低吟。
许久,明景瑞见风亦止似要承受不住,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渐渐平复粗重呼吸,注视她盈盈水眸,道:“不论曾经,你的心里住着何人。今后,允我歇息,可好?”
“那人,一直都是你。”风亦止不假思索道,玉手轻抚他俊颜,动情道。她有些回神,还是不忍心再抛出明景轩,坏了期待已久的此时。明景瑞闻言,安心般和衣而卧,怀抱风亦止,笑意难敛,轻吻她额角。
风亦止抬手从发间拿下一支发钗,仍带几分醉意,道:“既要定情,有钗为证。免得日后说起来,你不承认。你一日三变,有了这钗,看你如何变。”说着,将发钗塞到他手中。
明景瑞略略愣住,眸色微黯,摩挲那精致发钗,苦笑道:“他善变,我却不是。纵使无凭无据,我亦不忘。薇儿,今日你醉酒,所言皆是对三哥。我却愿当作是对我说。薇儿,就算……”低头见她乖巧酣睡,明景瑞宠溺一笑,下巴抵住她额头,寻个舒服姿势,昏沉入睡。
听着耳边的呼吸渐渐悠长平稳,风亦止才小心地睁开眼睛,在昏黄灯光下,打量着明景瑞眉眼。舒展的眉心,扬起的嘴角,挂满笑意的眼角,如此的明景瑞,同风亦止在御狄障的初见,天壤之别。
“不想,能让你欢喜的人,竟然是我。”风亦止微笑心道,伏在他胸前,掩眸入睡。多少年来,风亦止都未曾毫不戒备地酣睡,只有这一晚,安稳无梦。
次日清晨,风亦止醒来,睁眼就见明景瑞一手支头、笑看自己,刹那晃神后,羞红了脸颊,暗自埋怨自己放松心神。
“醒了?”明景瑞说着,在她柔软红润的唇瓣上落下轻吻,一手覆在她腰间,姿态暧昧至极。
风亦止思及此刻的自己不复昨日的故作醉态,别过头去,问道:“四皇子平日看着为人正派,怎也会偷香窃玉?”
明景瑞眉头微皱,仍带笑意道:“偷香窃玉?昨夜,可是你要我带你来西山的。怎么,这么快就不承认了?”
“我,我怎不记得。”风亦止扭捏道,总觉这般真切亲密反而不甚习惯,就要推开他,“四皇子才是不承认。”
“不承认什么?喜欢你?”明景瑞俯身压下,态度却坦诚非常,道,“看来,你昨夜真是醉得厉害。你,你将我当作三哥,不记得也好。”说到这里,身子微僵。
风亦止顿时心痛,趁着他出神之时,用力推开他,提裙奔出孤寒宫。
此后几日,风亦止总是兀自发呆,回想孤寒宫一夜的种种缠绵悱恻,虽有不舍却又宽慰,临走前可得他真心深情,自是无憾。只是,风亦止没想到,明景瑞不仅对这一夜耿耿于怀,还竟然认真地向自己求亲。
她永远都忘不了他求亲时的郑重其事。她知晓,自己此生与情意无缘、与嫁娶无干,对明景瑞也不过是偷得半日的饮鸩止渴。而明景瑞,却是上了心。
“我不似三哥,有大好江山要打理。这辈子,除却上马打仗、照看母妃皇妹,我本以为已别无所求。直到,遇见你,才知,人生在世,若得佳人共余生,亦是幸事。”
“薇儿,我此时是不起眼的皇子,日后也不过是不为人重的王爷。虽非富贵显赫,至少衣食无忧。我做个逍遥王爷,你做个悠闲王妃,你我一同游山玩水,我舞刀给你看,你教我烹茶,如此静好安宁。”
“薇儿,嫁与我为妻,可好?我此生,只娶你一人。”
那时,他的话,字字敲击她心上,椎心泣血。风亦止明知,这是一场注定的相负,却仍然飞蛾扑火,放纵片刻糊涂,任凭深情剜心噬骨,总好于行尸走肉地看着此生烟消云散、葬入尘土。
可是,她不可能嫁与他为妻,甚至今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他说会等,等她答应。她不忍说,他就算等一辈子,也等不到她的允诺。她不敢说,多想答应,多想从此以后,平淡如水,只为君心如初。
彼时,风亦止甚至想过,将一切对他和盘托出,告诉他:“我江湖杀手,杀人如麻,手上沾染无尽血腥,非战场枯骨可比。你所见的柔薇,不过是个假象。你自以为的倾心相恋,实是自欺欺人的昙花一现。你若知晓我的过往和目的,当是不会留恋半分。”
风亦止不愿承认,她奢望他的温情,她不想失去他,她期望这场骗局没有终结,她想披上嫁衣嫁给他。
回到晴明殿,风亦止愁闷成疾,虽不至一病不起,却也身子虚弱。入夜,她思绪纷乱,难以入眠,回首望向清寒月华,见一人身影伫立,忙揉揉眼睛,仍是清晰看到那熟悉的身形。
“跟我走。”风无住道,那声音如似寒冬三月的冰雪,没有丝毫温度。
风亦止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自是无可逃避,只得强撑起身,披好外衫,正要迈步,却为风无住点住穴位,夹在腋下,掠过深深皇城。风无住默然飞奔,到得城南小宅,才将她丢在地上,解了穴。
“你如今真是出息,我说什么,你都不甚在意。”风无住坐在石凳上,看看风亦止身后的高大木椅和她手下四人。
“弟子不敢。”风亦止侧首望了一眼那木椅,暗惊此番他连刑具都搬出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海筹垂死挣扎的景象,道,“弟子并未泄露身份。”
风无住一手拍在石桌上,使得手边的茶杯顿成齑粉,道:“你以为,不提风氏堂三字,便不是背叛?不是背叛又如何?你当知违背命令亦是大罪。你们也应知,平生情意,是风氏堂的大忌。”说着,扫视何心渺、何列星、肃冷和平画,语声愈加严厉。
“弟子,愿意身领重罚。”风亦止清楚,再狡辩只能激怒风无住,不如甘心受罚,才不致更坏。
“你还算明晰事理。”风无住起身走到风亦止身边,道,“你不要以为,你是风姓杀手,便可免却责罚。的确,风氏堂十大杀手所余无几,我不会在事情迫不得已之前上报堂主。但这‘断心’之刑,却免不了。列星。”
何列星死死盯着风亦止,眸中十分复杂,在风无住的催促下,才挪到木椅旁,轻扳机关,看着刑具齐备。
风无住身形鬼魅地晃到风亦止身前,提起她扔到木椅中,扣上机关,道:“你自是无惧痛楚,毕竟早已习惯。不过,风氏堂从来对挡路之人毫不留情。”
“师父的意思是……”风亦止强忍震惊,抬首道。她听懂他的意思,若是她再有出格之举,怕是明景瑞就会没命。而明景瑞不仅无辜,更是她此生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风亦止颔首咬唇,道:“弟子领罚。弟子会,会忘记明景瑞。”
风无住点点头,道:“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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