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见了,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就算是一只猫儿狗儿养在自己身边十多年,都会有感情了,更别说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明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还只能安抚着皇上,“皇上别伤心,若云贵妃在这儿,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皇上只抽噎着说道:“母后,初云已经不在朕身边了,朕……听说连王公公也要被放出宫,是不是真的?”
太后娘娘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点点头道:“王公公年纪也大了,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王公公原先是在你母后跟前伺候,你母后没了之后便被派到了你跟前,哀家知道你和王公公的情分不一般,可正因为情分不一般,就更该放王公公回家养老才是?难道你舍得看王公公整日操劳?”
皇上只瘪嘴,没有说话。
太后娘娘的语气倒是愈发和缓了,那模样,就像是在哄骗五六岁的小孩子似的,“若到时候你想念王公公了,派人去接王公公入宫便是了,王公公,你说是不是?”
王公公哪里敢说不是?自然点头忙说是了。
太后娘娘虽看似性格绵软,但好歹坐镇后宫多年,原先在朝堂之上也多有她的手笔,所以说一般她做了决定的事儿,但凡是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到了第二天,这太后娘娘就下了要外放宫人的懿旨,阖宫上下一片欢腾。
却唯独皇上一个人在御书房坐了良久。
对他而言,王安九不仅仅是奴才,更是他年少时候的支撑,当年他母亲死了,他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若不是有王安九在,他哪里能应付的过来?
当年他被兰贵妃推下台阶,也是王安九告诉他要学会装疯卖傻,这样在皇城之中才能有一线生机,更教他如何能在先皇跟前卖乖,只说自己最喜欢如今的太后娘娘,继而被养在了太后娘娘膝下。
是那个时候的王安九告诉他,彼时候的贤妃娘娘身后有整个谢家撑腰,就算是不能成为皇后,也一定不会在皇上跟前失宠,养在贤妃娘娘膝下,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王安九是整个皇城之中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可就这样当初自己当成大山一样的人,如今却要走了?
皇上只觉得有些心慌,一个人在宫里头同这些魑魅魍魉打交道,二十岁的少年如何会不怕?
可就算是再怕,皇上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只念叨起故去的程婉秋来,更故作哀叹道,这程婉秋死了,是不是张居之那嫡次孙就没了媳妇,多可怜啊,便擅自做主给张居之的嫡次孙赐了婚!
赐的还是皇上最小的妹妹——庆和长公主。
庆和长公主乃是先皇不受宠妃子诞下来的女儿,当年先皇驾崩的时候这位长公主才三岁,虽是金枝玉叶,可到底生母不得势,当年更是投靠了舒太妃,入不得太后娘娘的眼,所以如今拖到了十五岁,这婚事还没定下。
可到底是皇家的姑娘,哪里会愁亲事?更别说这庆和长公主生的清秀,德行也不错!
可张居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饶是他有老狐狸的称号,当即脸上也微微有些挂不住了。
张家的嫡长孙是个软弱的,嫡次孙才是整个张家的希望,小小年纪中了进士不说,依张居之多年看人的经验来看,不出二十年,嫡次孙拜相入阁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但尚了公主,那就成了废人一个,别说拜相入阁,只怕那有实权的官儿都不会有了!
到时候,日日住在长公主府,用着皇上拨下来的人,哪怕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见着自己那孙媳妇还得请安问好,他如何愿意?
顿时,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皇上瞧这架势,嘴角的笑容也不见了,怯怯道:“张大人,是不是朕又说错话了?”
皇上是天子,天哪里会错?
这会子就算是张居之气的要吐出一口老血来,可也只能强扯出几分笑来,“皇上自然是没有说错的。”
说着,他更是直挺挺跪了下来,一字一顿道:“只是老臣惶恐,庆和长公主乃是先帝掌上明珠,是皇上幼妹,是千金之躯,老臣那孙儿却是不成器的,只怕委屈了庆和长公主,还请皇上三思啊!”
他那话音刚落下,便有一言官上前,讥诮道:“张大人这话到底有意思,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您那嫡次孙是个有本事的?三岁认千字,五岁能背诗,七岁能做诗,众人都说他便是第二个谢太傅了,依我看,您不是觉得你那孙儿配不上庆和长公主,是觉得庆和长公主配不上您的孙儿罢?”
开口说话的,自然是谢七爷的人了。
谢七爷什么都不说,既皇上是个聪明的,开口所说的话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了,哪里需要他插手?
张居之的嘴巴动了动,却是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之前英国公府那嫡长女死了之后,他成功的拉拢了英国公府,更是在儿女亲事上尝到了大甜头,恨不得甩出自己嫡次孙那一个鱼饵,恨不得将京女儿的世家都给网罗起来,他倒是想的明白,反正自己那孙儿是男子,不着急亲事,等着到时候真功成名就了,什么亲事没有?如今更是暗中求娶了一个又一个姑娘。
可今儿,他却是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那孙儿名声传出去了,只怕连皇上都晓得了。
就连皇上都忍不住说道:“刘大人,你别这样说张大人,朕知道张大人心里肯定不是这个意思的!”
说着,他更是笑了笑,道:“张大人,你放心,就算是你那孙子配不上庆和,朕也将庆和长公主嫁给他,你这般好,就算是你那孙子再不成器,想必也是个脾气好的,到时候庆和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还是皇上说了两三遍的话,那就更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了。
等着谢七爷与顾初云说起这事儿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戏谑,“……张居之到底是格局不够啊!”
谢七爷很喜欢与顾初云闲话家常,不管是朝堂上的事情也好,还是一些琐事也好,每每到了晚间,谢七爷便坐在炕上,一边与顾初云说话,一边喝茶,好像这片刻的时间成了他一天之中最为放松的时候了。
顾初云自诩不是这大晏朝普通的女子,可猛听谢七爷说起那些朝堂上的弯弯道道,还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心思聪颖,这想法也不和普通大晏朝女子一样拘束,很快就能与谢七爷说上话,偶尔还能给谢七爷出出主意了,“格局?七爷是不是觉得张居之的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面?”
谢七爷点点头,“没错,张居之心思缜密,可未免也太缜密了些,甚至连自己的亲孙子都用上了!他用的哪些手段向来是后宫内宅擅用的,堂堂首辅大人用起来未免上不得台面,可他倒好,允诺了一个又一个大臣,却忘了,他那嫡次孙只有一个!”
“所以说,只怕张居之如今后悔都来不及了!”原先顾初云对张居之还有几分好印象,只觉得这老头儿看起来和蔼可亲,对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没想到却是个笑里藏刀的,“若张居之不将自己的孙儿当做棋子,只怕他孙儿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如今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因为张居之那嫡次孙要尚庆和公主,所以不少人都忍不住纷纷打量起和张家的关系来张居之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儿子,这一点他也知道,要不然如今他早就告老还乡了。
如今他迟迟不肯辞官,为的就是等自己那嫡次孙功成名就,到时候将张家的名望延续下去。
可皇上这一赐婚,却是将他的全部计划都打乱了。
想起张居之下朝时那佝偻的背影,好像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似的,谢七爷嘴角浮起了几分讥诮,“皇上早已不是我们心中的那个皇上了!”
就因为张居之送走了皇上身边的王安九,皇上就葬送了张居之孙子一辈子的前程,这笔账,好像怎么算皇上都是赢家。
可谢七爷心头却有些不是滋味了,“我从小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还记得当时他刚摔坏了脑子,接到太后娘娘身边的时候,整日捻着太后娘娘,那眼神实在是可怜,当时我年纪还小,只在心里想兰贵妃未免太恶毒了些,这皇上也实在太可怜了。”
“一转眼就过去了十多年,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来,兰贵妃未免是全错,至于皇上,好像才是最大的赢家!赢得了皇位,看清楚了人心!”
若皇上是个聪颖的,只怕一个个大臣将自己的狐狸尾巴藏的好好的。
顾初云都有些不忍再说下去了,“您还是觉得当年那几个皇子的死,和皇上有关系吗?”那个时候,皇上才只有几岁啊!
谢七爷点点头,道:“这几日我又派人问了几个年老的太监,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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