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云愈发觉得不对劲了,外头来巡逻的护卫了？如今是隆冬,外头风声呼呼,可依旧挡不住靴子踩在青石板和落叶上的脚步声,更是挡不住那刀剑微微作响的声音。
是不是哪儿出了什么问题？
顾初云扬声喊了一声珍珠,却是没人应答,又喊了一声,依旧没人应答。
顾初云当真是怕了,侧头一看,珍珠躺在炕上睡得正香,当真是有问题了。
珍珠日夜守在她跟前,睡眠比她更浅,平日里她翻个身,珍珠都会起来看看,如今哪里会叫不醒？
顾初云深深一嗅,只觉得鼻腔好像有种异样的味道,这香味儿格外腻人！
是迷魂香！
顾初云先前被平姑姑灌了毒药,如今正在吃仲景开的解毒丸,这解毒丸连当初那样厉害的毒药都能解的了,更别说区区迷魂香了。
深吸一口气,顾初云这才冷静下来,光着脚下床去拍了拍珍珠的脸,轻声道:“珍珠,醒醒！醒一醒！”
可珍珠依旧睡得极沉,连哼都没哼一声。
顾初云去拽珍珠,可她的病如今才好了五分,又将养了这些日子,浑身上下连一点力气都么有,哪里拽得动珍珠？
她急了,拿起搁在小案几上半壶凉了的茶水,淋到珍珠脸上。
可饶是这般,珍珠还是没有醒。
就在这危急时刻,外头却传来了脚步声,铿锵有力,整齐统一,来者像是人数不少。
怎么办？
顾初云一下子慌了,自己该怎么办？珍珠又该怎么办？
只是这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已经进了院子,顾初云灵光一闪,从柜子里抱出几床锦被垒在了珍珠身上,若是不仔细看,只会觉得这炕上放了好几床棉被。
声音已经到了廊下。
顾初云什么都顾不上,忙钻进了床底。
等她到了床底,还未等她来得及喘息一声,那门便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接着便有冉冉火光。
更有粗犷的声音传了进来,“大人说了,这谢宅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顾初云屏气凝神,只看得见有玄色靴子来来回回在床前打转,甚至连锦被都掀了又掀,却扬声道:“怎么会没人！只是这被子还是热的,想必人刚跑了罢,要不要去追？”
“追？追个屁？”为首那粗犷的声音显得极为不耐烦,“你小子到底懂不懂规矩？擒贼先擒王,这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儿,还搀着一股子香味儿,定是个娘们住的地方,这谢七爷的媳妇早就死了,这屋子定是哪个姨娘住的,谢七爷会将一个姨娘放在眼里？像他们那种做大事儿啊,心比谁都狠了！”
这话一出,自然是有人跟着附和了,“就是,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找找值钱的东西……”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顾初云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只是不过须臾之间,就有浓烟钻到了她的肺腑之间,她下意识想要出去,可门外头却还有男人的嬉笑声和说话声传了进来。
好像出不出去都是一个死字。
顾初云只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病快养好了,这幸福已经在朝着自己招手了,为何又来了这么一出？
这浓烟越来越烈,好像外面男人的嬉笑声也越来越大。
顾初云只觉得自己忍不住了,那浓烟钻入肺腑之间,若不是强忍着,只怕她早就要咳嗽起来了。
只是这咳嗽,又能忍得了多久？
“咳…咳……”顾初云终于忍不住了。
她这咳嗽声一起,外头那嬉笑声便停了下来,接着便有脚步声传了进来,扬声道:“谁？谁在屋子里？”
柜子被翻了,桌底被翻了,顾初云只觉得那一双玄色靴子的大脚朝着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的她都能看到一只手掀开了绫被。
只是下一刻,那人却砰地一声倒地。
接着,谢七爷那关切的声音便传到了顾初云耳边,“初云,你还好吗？”
顾初云在鬼门关走了这么一遭,只觉得眼眶发酸,“我好着,我好着了……”
这话一出,她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了,就连谢七爷将她拉出来之后,她也伏在谢七肩上啜泣个不停。
人啊,都是这样的,在自己可以依靠的人面前格外脆弱。
谢七爷见着她没事儿,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不住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没事儿了,已经没事儿了！”
说着,他瞧着顾初云连鞋袜都没没来得及穿,一个横抱将顾初云拦腰抱起,抱着顾初云朝他的书房走去。
如今这院子已经被烧了小半,自然是住不得了。
顾初云身上盖着谢七爷的披风,嗅着谢七爷身上的味道,只觉得很是安心,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任由着自己被谢七爷抱到了书房中的小床上去了。
这地方,还是和原先谢七爷在谢家祖宅的书房一样,摆置简单,甚至连床都有些硬。
谢七爷先是细细打量了顾初云一番,见着她的确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才道:“今晚上你就先在这儿睡下,等明儿我命丫鬟再收拾个院子出来。”
顾初云点了点头,模样很是乖觉。
谢七爷摸摸她的头,含笑道:“这床硬不硬？要不我再命人给你拿一床被子过来？”
“不硬！正好了！”顾初云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抬眼就看见谢七爷玄色袖口湿漉漉的,仔细一看,不是血还是什么？
想着自己方才被谢七爷扶出床底下之后,她一出来就见着谢七爷手上捏着一把剑,手指上还沾着那歹人的血,脸上更是满满的狠戾,只是等她一出来,谢七爷这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甚至去抱自己的时候,还扯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想及此,顾初云只觉得心底暖暖的,看着谢七爷,轻声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您还笑的出来？这府中怕是有不少人都受伤了罢？”
“我已经派了管事下去看了,想必没有多少伤亡的！他们想要的只是我的命,那些丫鬟婆子的性命是看不上的！”谢七爷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郑重道:“说起来也算是万幸了,那些丫鬟婆子们只是中了迷药,就算是真的不省人事,那些人见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所以就没有理会。”
“他们倒是打听的清楚,知道羡姐儿住在哪个院子,当时人马就分了三批,一批朝着我来的,一批朝着羡姐儿去的,还有一批就是方才搜到你院子去的那些人……好在他们只是抓到了羡姐儿,想要将羡姐儿带回去,羡姐儿没什么事,要不然,我定要他们全家老小陪葬！”
这话若换成了之前的顾初云,她是不会相信的,可方才看到谢七爷那样子,却是没什么不相信的,“羡姐儿当真没事儿？要不要请仲大夫来瞧一瞧？”
谢七爷点点头,道:“我已经派人请仲大夫来了,给你和羡姐儿都好好看看。”
说着,他顿了顿,才道:“好在羡姐儿中了迷药,被迷晕了,要不瞧只怕又会吓一大跳的！”
方才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派了长平去救羡姐儿,他则亲自来救顾初云。
“说的也是,羡姐儿如今也已经三岁了,年纪虽小,可到底也记事了,若真的看到了这情形,一辈子留下阴影也是说不准的事儿！”说着说着话,顾初云发现外头的天已经微微泛白了,只道:“您也去歇着罢,明儿您还要上朝了。”
上朝也就罢了,今日发生的事儿更是得好好查一查。
谢七爷却道:“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睡罢,想必方才你也吓着了。”
“可若是不睡,您身子哪里受得住？”顾初云朝着里头挪了挪,轻声道:“要不您就在这儿睡一夜罢？床虽有点小,但到底也能凑合凑合！”
只是这话一出,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姑娘家的哪能这么不矜持？更别说这谢宅这么大,哪里会没别的床？
谢七爷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只说一句好。
虽是两人在一起睡,两人都已经累了,可两人这样抱在一起,谁都没了睡意,听着彼此那砰砰的心跳声,顾初云只觉得好像从未有这么安稳过。
明明前一刻她才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啊！
顾初云靠在谢七爷肩上,想着想着,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
等着她睁开眼,再一看的时候,床侧早已空空如也,倒是珍珠见着她睁眼了,忙凑上前问道:“宛姑娘,您要不要喝水？”
珍珠昨晚上也算是死里逃生了,可等着醒来之后更是自责的厉害,若宛姑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如此想着,她心里更是惴惴不安起来,甚至都没有歇上一个时辰,便又到了顾初云身边伺候。
顾初云却不是个狠心的,如今只问道:“珍珠,你没事儿罢？头疼不疼？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你回去歇一歇罢！”好歹珍珠也跟在她身边有些日子了,性子沉稳,心思活络,她对珍珠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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