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
赵流月靠在床头,眼前有个小丫鬟正咿咿呀呀的给她唱戏。
唱的是《牡丹亭》选段。
赵流月心烦得紧,脸子并不好看,那丫鬟也唱的战战兢兢的,声音都虚了。
她一摆手:“行了,到底年轻,差些功夫,词里没玲珑那个软糯可爱的劲儿。”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跪下。
脸上因为害怕吓得通红,倒衬得她跟花似的漂亮。
赵流月眉头一蹙,身前有个这么标致的丫头,从前竟没注意过。
“你几岁了?”
小丫鬟:“过了年整十五岁。”
赵流月眼眸一转,想起从前容祁多扫她那两眼。
虽说他是个清心寡欲的呆子,可难保后院不会起火..
她摆摆手,“夫人后院里缺个浆洗衣裳的,现在你就去吧,那僻静,好好练练嗓子。”
丫鬟登时逼出两滴子泪。
贴身丫鬟小琼道:“奶奶给你恩典,还不谢恩?想被发卖了?”
那丫鬟才弯下腰应了。
浆洗衣裳整日沾水,她是个唱戏的,一双手费了,还怎么成角呢。
但总比发卖了强。
门外小厮:“奶奶,春凤楼玲珑姑娘派了人来。”
赵流月:“做什么的?”
小厮:“说是玲珑有件事想告诉奶奶,是关于娘家二爷的。”
赵流月:“快请!”
自打娘家全家下狱,她就跟个没根的浮萍似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就连儿子都懒得抱了。
若是玲珑手里有能帮弟弟翻供的证据最好!
她下腹部微微有些坠
痛,赵流月并没在意,披了件衣裳叫人把纱帘放下。
隐隐约约,来的人瘦高瘦高的。
赵流月:“玲珑叫你说什么?”
那人没说什么,只是左右看了看。
小琼很自觉,立马叫外间的仆役退出去,又关上了门窗。
那个身影忽然大步朝赵流月走来,一掀帘子钻了进去。
吓得小琼刚要喊,一只手就捂在她嘴上。
赵循:“看清了,我是谁。”
赵流月慢慢坐直,眼角微微泛红,手指试探性的点了点赵循的腕子。
“大哥?”
赵循点点头,“流月,叫你受苦了。”
赵流月登时落下泪来,别过脸嘤嘤哭了起来。
这几日她心里过的憋屈,见着大哥了,才觉得有几分松快。
赵循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哥不能待得太久,我这次来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他身上浓重的药粉味直往赵流月的鼻子里钻。
“大哥受伤了?”
赵循坐在榻边,并没理会她的问话,“咱们家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往后的日子能怎么过,就要靠你了。”
赵流月擦擦泪,“爹都不要我了。”
赵循:“那是气话,爹是早有预料,要不然今天你也下狱了。”
赵流月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真的吗?”
赵循点点头。
赵循:“哥要拜托你一件事。”
“咱们家的仇不能不报,可我现在是在逃的犯人不能近容毓的身,哥想拜托你报了这仇,也算是为刚出生的小侄子积福。”
赵流月吸吸鼻子,“
我叫人去请容毓来吃饭,三番五次的,他就是。
不应。”
赵循:“他不是搬出去了吗?”
“他那个宅子很小,没几个人,但守卫很严,哥进不去,不如你去那宅子等他。”
他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她枕边。
“随你做些什么菜,把这个下到里面,看着容毓吃下去,剩下的事情交给哥哥。”
那小纸包也就半个手掌大,轻飘飘的。
赵流月有些心悸。
“这里面是什么?”
赵循:“是哥买的药,不要容毓的命,也就牵连不到你们夫妻头上。”
赵流月纠葛了半晌。
左右她也要找容毓算账,还不如借大哥的力。
她应了,“大哥放心,过两日我能动弹了,就去办这事儿。”
“这几日,你住在哪儿?”
赵循摇摇头,“这么大的扶州,总有哥落脚的地方,等爹和衡儿都平反了,也就没事了。”
“你且好好养着。”
他又从怀里取了个玉佩,一直随身携带,还带着他的体温,他不舍的摸了摸,然后递给赵流月。
“哥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只有这个是小时候就跟在我身边的,你且拿着,就当是我给小侄子的见面礼了。”
这枚梅花玉佩是他十岁时父亲送的生辰礼。
他一直很爱惜,玉佩的边角都被他磨得温润不少。
赵循一言不发的走了,走时捂着腰上的伤口,额间疼出了细汗。
赵流月摸着那个玉佩,竟又落了泪。
小琼拿帕子帮她
擦着,她一扭头躲了。
赵流月:“拿那个绸子面的,这个绣花擦不得脸。”
刑房大牢外——
容毓依旧在牢房外等着苑福宁。
藏锋知道的想必要比从前的狠上百倍。
他不想放福宁自己面对,哪怕什么忙都帮不上,他只陪在身边也是好的。
从午后一直等到太阳西斜。
苑福宁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牢房里出来,身后却跟着蒙雅。
蒙雅一抬头瞧见他,“怎么,来接你的小厮?”
容毓微微颔首,“从前骗过大人,容毓不奢求原谅,若是大人有怒气,就朝我来吧。”
蒙雅:“我能有什么怒气。”
他两只手插在一起,慢悠悠的看着苑福宁。
“苑姑娘,托你好朋友的福,现在六房要通查永初五年到现在的所有经手事情,你们俩以一己之力让所有的人不得安宁。”
他说话间阴阳怪气的,末了还翻了个大白眼。
苑福宁却淡然,“蒙大人也可以不查。”
“等积少成多的时候激起民愤,再直接上书朝廷叫军队来处理,这样岂不是更轻松?”
蒙雅:“你!”
“本官不与你计较!”
他猛地一甩袖子。
登时牵动的左边腰腹剧痛。
他把伤口给忘了。
福宁和容毓并肩走着,木冬牵着马车落后他们十几步,慢慢跟着。
苑福宁:“我今天去了一趟季家。”
“我心烦的时候就喜欢去坐一坐,今日去的时候,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儿,可心里半点也不静,就觉得像有什
么事要发生似的。”
“果然,藏锋找见了。”
她一笑,“事情终于了了,我师兄能合目了,咱们该庆祝一下。”
容毓:“去吃饭?还是去逛街?还是找个卖书的铺子?”
苑福宁深深的呼吸两口,摸着肚子。
“是有些饿了,咱们去吃那家面吧。”
容毓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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