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阳抿抿极干的唇，无话。那些不言自明的关心、在意、照顾、歉疚等种种，都已经随着入土的人埋葬了，无从考究。
程红妍轻皱眉看简阳，“阿初走，你和家里对抗，从东山别墅三楼跳下去摔伤脚踝，你爸痛心又自责。他常说，阿初是有大出息的人，等女儿长大了，真可以把女儿交给他。你爸挺开明的，他说若到时孩子们还有那心思，你们可以去深城，外人不知道我们家这层关系，你和阿初都能自在些。”
程红妍沉沉吐口气，“可惜，阿初回来了，和你爸爸约着晚上见面，他们却没见到！”说完，她轻摇头红了眼框。
简阳想到爸爸出事那天，觉得整个病房都是混沌的。她大眼睛里水雾弥漫，眼眶涩得不行，想流泪想问话，偏就压抑着所有情绪，不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
程红妍摇头，“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你爸爸的事、家里的事，以为安少把你照顾挺好。前天出事后我给安少打电话才知道，你安伯伯状态不好，他去德国了！”
前天！简阳此时才知道，那个血腥的画面，已非昨日之事。看程红妍面色灰暗尽是疲惫的憔悴，她伸出手想去握程红妍手，程红妍抬手拍拍她手背，“阳阳，我有东西要给你。”
程红妍转头去床头柜上拿东西，“你爸爸的车祸不是意外事故，是有人故意害他！当时为配合调查，都是封锁消息的。”
简阳惊愕地转头看程红妍，她在拿一个档案袋。
“你爸爸意外保险理赔款，昨天到你账户了。留着以后生活用，你爸爸这个保险买四年了，就怕他有什么闪失，你自己不好活。”程红妍把手机递给简阳。
简阳更加惊愕地接过手机，手抖眼花还是看清了，保险公司的公式化信息，理赔款有160万！
“你爸近几年汽修公司效益不好，相继关两家店。最后这两家店他为维持，一直在机场路的公司给走私汽车做组装。他和走私那些人合作几年，这保险就买几年。他们不好惹，你爸只开头，就没办法收手了，想推推不掉，想退退不出。他被逼得……”
程红妍调节好一会儿才开口，“阿初回来前，我陪你爸就到公安局自首举报了。没想到，他回来就赶上你爸出事，那之后配合调查的事，都是他陪我去的。事情查差不多，想抓给你爸车做手脚的人，差项关键证据，警察想一网打尽，才和阿初商量把他车丢在停车场给他们制造做案机会，技术手法相同那人就跑不掉。从你爸出事，阿初陪我进进出出，他车早被人盯上了。”
简阳皱皱眉，难怪那晚封晋初急火火地要走车钥匙。
“警方本来那天要取证收网，没想到那车你忽然开出去！你爸的案子收网了，我今天才敢和你说，可是代价……”
简阳错愕地瞪大眼睛，泪水顺着眼角翻涌而出，她抬手去捂眼睛，“程姨都怪我， 是我太糟糕太任性了，才造成今天这局面！”
简阳追悔莫及，痛心疾首。
程红妍摇头，“不全怪你，有些事警察不让说，那段时间你大脑又受伤。阿初那车的事，警察办案的一些安排，你也不知道。”
程红妍把档案袋递给简阳，“里面有你爸给你办保险受益人的银行卡。还有，你爸以前交代过我，公司要当你的嫁妆，他一直看不好你和安少，觉得两人都玩心重过不好日子。我思来想去，公司还是给阿初经营合你爸心意，他想女儿往后衣食无忧，你又不会管公司！”
她拍拍档案袋，“这里有我和阿初签的公司转让合同，只是东方汽修二公司，机场路这家公司参与走私车组装，法院审判完只怕会被查没，就不是我们家的了。剩这家早签协议，也是为给你留后路。”
简阳听到这，抓床单的手恨不得掐死自己。
程红妍叹口气，“阿初知道我得了鼻咽癌……”
“什么！”简阳打断她，“程姨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一言难尽！”程红妍摇摇头，“就因为这病，我才急着接转让汽修公司，阿初不肯收，非要给我些钱！”她抬头看看简阳，“其实你爸爸报案后，料理安排了很多事，他给阿初打过电话，想约他来东安和他谈你们、谈公司的事。”
“还有，你爸爸那栋别墅，警方说可能法院审理查没私装走私车辆非法收入时，要算进去，通过法院变卖查扣一部分费用。阿初提前找了个买家，想签个意向协议，之后那买家会从法院帮我们把别墅买出来，他们不入住也不动房子里的东西。等到可交易期，阿初再帮你把那房子买回来。”
简阳用力咬着颤抖的唇，干涩的口腔里满口血腥，自己像荼毒美好的刽子手，硬生生砍断了封晋初为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
程红妍遗憾地看着简阳，“本来想着手续快点办，可惜没签成！”
“阳阳，我的病得住院治疗！”程红妍看着我，“那买家很可靠，我和他们谈好了，等你出院，再去卖房子。你爸去年已经把那房子更到我名下了，签字时我陪你过去。”
简阳木然点头，她大脑早转不动了。
程红妍深深地感叹，“这家就剩咱俩了，你大脑才恢复差不多，我身体又这样！简阳你想听听，我和你爸的事吗？我想以后，咱俩心无芥蒂过日子。”
“好。”
“我其实和你差不多，十几岁妈妈就病逝了，我是在小姨家和阿初一起长大的。上大学，我才离开封家到东安，毕业后进东方汽修公司做财务。你爸是个好老板，和善又大气，对员工徒弟都很关照，他听说我要花钱租房，特意在修车工宿舍，给我找个最好的单间，让我免费住。”
程红妍提到往事憔悴的脸上浮出柔和的笑意，“起初，我只是对老板心存感激，老板娘心脏不好，老板常跑医院，我就兢兢业业看着老板那本账。有次公司团建，你妈妈带你去了，你那时特别喜欢和我玩儿，你妈妈就和我坐一块聊了整个下午。你妈妈听说我自小丧母在小姨家长大，又看我懂事会照顾人，认为我会对丧母的孩子有共情心，她心脏病重那段时间就有意撮合我和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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