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错了!”
一个响头磕下,砸在地毯上扬起一阵烟尘,陈文九抬起脸,眼神真挚,“义父,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脸上全是半干涸的血,尤其是嘴角和眉弓,狼狈得像是从什么可怕的刑场刚下来。
配合上这满地肆虐的血迹实在令人浮想联翩。因此一屋子七八个保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上忍不住露出探究和好奇。
本是令人尴尬的场面,陈文九却丝毫不受影响,在这么一大群人面前,他依然能摆出卑微的姿态。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元承和叹了口气,还是问了。
陈文九谨慎地扫视了一圈。
只见元承和站在正中,身后左侧是戴学海,右侧是阿阮,三个人的面上照旧没什么表情,戴学海甚至有一丝鄙夷。其他的人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来是轮岗的保镖,不必在意。
叶昔不在,那个女的也不在。虽不知她们跑到哪里去了,但正好...
“义父放心,我没事,只是红信的一些小事。”他抹了抹嘴,外人看来,倒有几分独自舔舐伤口的悲情英雄味道。
“被人打了?”元承和并不好糊弄。
陈文九勾了勾嘴角:“挨了一下子。不过自然不会让她们占到便宜。”
他这笑容发自内心,元承和便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红信做的事情本就风险很高,输赢正常,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可骨气不能灭。元承和以为陈文九打了一场硬仗
,便没有太在意。
“态度可以。但接下来我们讲正事。”
元承和在戴学海推来的椅子上坐下,面露不悦:“来之前,我应该已经让学海通知过你了,可你怎么还这幅模样?”
陈文九立刻回到被支配的恐惧中,连忙继续为自己求情:“义父...”
“收回元氏港务管理权的决定我已经下了,你该执行,而不是抵抗。”
“义父,我不是想要抵抗。只是我管理港务尽心尽力,难道因为有人在工地闹了事,我就必须放手吗?”
元承和垂下眼,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陈文九膝行上前几步,面料高档的西裤蹭了一路的血,脏兮兮的:“义父,连闹事的那些人,我也都处理好了。”
元承和抬起眼,并不跟他纠结这些,只道:“我当初把元氏港务交予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义父说,‘元氏港务是元氏发家之本’,让我‘务必全心全意地对待’。义父你放心,论心意您还不知道我吗?我在您身边这么多年...”
“还有一句呢?”元承和不为所动,只提示他:“这两句之后,还有一句,你记不得了?”
“...记得。”
“说。”
“义父还说...说‘若有任何差池,管理权随时收回’。”陈文九的头一寸寸低落,双眼用力盯着一处。
“那便是了,”元承和将双手收拢,“我现在只是要你履行承诺,你不必给我找出这么多的理由。”
陈
文九暗暗咬牙,却不敢太用力。元承和身边的戴学海眼尖得很,他可不敢当着元承和的面表露出不满。
“我今天是来摘牌的,”元承和不打算多留,站起身,踢开陈文九精心挑选过的、十分珍视的大班椅,“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些,自己下不了手,我来帮你一把。”
说完,元承和打算走了。
“义父!”
陈文九迅速膝行上前,用身体堵住了元承和去路:“请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要挡我的道?”
“阿九不敢!”陈文九又一个响头磕下。
元承和决定的向来就是铁律,不容拒绝甚至不容置疑,他比谁都清楚。可若他不试一试,元氏港务的牌匾一摘,他这好不容易爬上的高度,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就要从眼前溜走。
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太大,他刚得到的时候甚至不敢相信,可这一切既然成真,他相信上天的安排,相信他自己是值得的。
可他也知道,自己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陈文九抬起脸,在血污中声泪俱下地道:“义父,阿九自知起点太低、能力不足,但只要再给我多一点点时间...阿九绝对忠心耿耿,一定能为义父打下更多江山的!”
元承和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他身上,良久,叹了一口气。
他几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么说,你是不想放手了?”元承和浑厚的声音透出一丝疲惫。
陈文九谨慎地观察着元承
和的样子,不敢将一个“是”字答得太快。
想了想,他道:“我一定听从义父安排。但若是这样不明不白地就...作为一个男人,是有一些不甘心。”
他这些年待在元承和身边,摸准了元承和的喜好,话讲得卑微,内容也传达出自己的骨气。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除名?”元承和问。
“确实没想明白。”
元承和转身回到大班椅坐下,用手托住了额头。
戴学海连忙递上参茶。
元承和接过保温杯,却只拿在手上,有些失神的模样让人陌生。
即便已经六十岁,元承和上向来以强硬的壮年形象示人,但这一刻,竟有点儿像一个正常的老人。
“阿九。”元承和开口了。
“义父!”
“你说,你对我忠心耿耿?”
“是!”陈文九答得斩钉截铁。
“不曾骗我?”
“是!”
“再想想。”
“...”
三秒钟的沉默。
“撒谎!”
元承和突然暴起,一扬手将保温杯砸向陈文九,怒不可遏:“你强迫小旸的时候,你的忠心呢?”
保温杯砸中正脸,滚热的水泼了一身,陈文九震惊得无以复加。
元承和接着骂:“别说忠心,你到今天还企图瞒我!我本想给你留一点脸面,是你自己不要脸,竟敢来问我理由?”
浑厚的声音吼到破音:“行,我给你个痛快!”
元承和愤怒地转身,吩咐道:“学海,证据给他!”
“义父!我错了义父!”陈文九终于从
巨大的震撼中醒悟过来。
能让元承和如此表现的,只有谢旸本人将事情全盘托出,并指控自己强奸才能达到的效果。
他连忙冲上前一把抱住元承和的腿,仰面求道:“义父,不拿、不用拿证据,我知道错了!这件事并非我有意隐瞒,而是因为我和小旸两情相悦,怕说出来以后影响了她...”
“还要撒谎!”元承和厌恶地挣开。
陈文九再抱:“真的没有!义父,义父你听我说!她现在精神不稳定,说出来的话做不得数的!那天我还去看她,她还希望和我...”
“真、难、看、啊!”
争吵之中,一把嗓音低柔却拿腔拿调的声音幽幽传来。
众人被这突兀之音吸引,纷纷抬起头看。
总经理办公室大门口,在元氏港务随意遛了一圈的元昱伸头进来,赶上部分情节。
他盯着跪地的陈文九和被搞得有些狼狈的元承和,活动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有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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