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淡淡道:“拿起来你的剑。”
一个精准的抛物线,萧炎拿到了银剑,握在了手里,现在他却觉得武器在自己手里无比的烫手。他疑惑道:“你不怕我杀了你们?”
长乐嗤笑一声:“你如果敢的话,来,往我的脖子上砍,然后把我的头抱回去给谢昭。”
萧炎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从来做不出毁人尸体这种事情来,他不由得被面前的女子吓退了两步。
萧炎退后两步:“你要干嘛?”他警惕着所有人,包括自己。
长乐上前两步站定在他面前,她冷冷道:“你不是喜欢杀人么?那你把自己杀了,你在寒山寺一共杀了五十七口人,你要在自己身上砍五十七刀,这个噩梦我才会帮你解,不然你就只有剩下余生都在这场逼仄的噩梦里面,逐渐发疯。你会一遍一遍经历你此生最害怕的事情,然后永远都醒不过来,相信我,萧炎,这比死了还要难受。我知道你跟夏师傅的关系,好巧不巧,我也曾受过他老人家指点,虽然对我无用,但我认识的夏师傅是一个正道的光,而不是像你这样肮脏的人。谢昭说你会改,可是我却不相信你会改,但是我想让你必须付出代价。这个噩梦就是我给你的第一次惩罚,然后继续吧,拿起你手上的剑,你不是剑术了得吗?来,往你的身上刺五十七刀,最后一刀你可以死,但是在这之前你要是死掉,不好意思,我会继续让你的噩梦重启,直到你真的一次性往自己身上砍下五十七刀而已。”
长乐长着最柔美的脸,说着最心狠的事。
萧炎倏然轻笑了起来:“你威胁我么?”
长乐挑眉退后了两步,左手小臂轻微抬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试试咯。”说罢就重新站回了黑暗里。
安嬴拉住了长乐的藕臂,只轻轻一下就很快放开,“长乐,你可以吗?这画面太血腥了,我送你离开吧,我看着他就行了。”
长乐咬紧了牙关摇了摇头,“这是我带给他的惩戒,我当然应该欣赏完,我要看看这大明第一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剑法呢。”
萧炎脾气不好,可是现在他却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威胁,他明明可以打败她,可是他也知道了,自己这是在梦境,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他之前所信仰的武力不过是一道虚影。
长乐倏然说了句,“萧炎,别当懦夫。谢昭既然要用你,我便不会真的伤害你,但是落在身上的疼痛是跟你在现实中挨刀子是一样的,这里的伤害带不出去,但你也会死,死了噩梦就会重启,你就会再经历无数次亲自杀死自己、杀死师傅,如果噩梦继续外扩的话,你还会亲手杀掉你的弟弟跟母亲,虽然他们本来也不是因你而死,但是你的父亲却是因你而死。都还记得吗?”
萧炎的心跳空了半拍,他倏然说道:“我砍自己五十七刀就可以了,对吗?”
长乐微微颔首,退回了黑暗里。
萧炎这边也黑,但是他皮肤白,硬是成了一道反光板。
他拎起了沾着内脏碎片的剑刃,倏然心一横,往自己的左手来了一剑。
尖锐的疼痛逼得他冷叫出声,然后温热的血液开始从胳膊里蔓延出来,又是一刀,他依然抽冷气,再一刀,再一刀
直到砍到三十六刀的时候。
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双手跟四肢都遍体鳞伤,上面都是血痕。
长乐却在旁边提醒道:“你不能死,还有二十一刀。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你没有砍完自己身上的血就被流干了。不想再体验几次杀人的快感,就搞快点。”
师傅跟青年的尸体还横在他的脚边,他顿了顿,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接着又是二十刀。
他往自己的腰上刺的。
终于到了最后一刀。
这个场面就连安嬴都有些不敢看。
萧炎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肉,就连脸上都皮开肉绽,他的皮肤本就病态的苍白,身子也是,头崩碎般的疼,呼吸越来越轻。
长乐倏然说道:“好了,最后一刀往你的脖颈上刺吧,像你平日里最爱的杀人剑法那样,利落点。”
萧炎苦笑了一声,然后用力在自己的脖颈间豁开一个口。
噩梦开始消散。
-
长乐跟安嬴回到了现实。
萧炎应该要缓上一段时间。
外面已经早就结束了送行典礼。
谢昭到处找长乐的人,因为他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明明看见长乐出现在队伍中,现在却不见了,揽月台来报也没有看见人。
人到底哪里去了?
长乐能去哪里?
还有失踪的人。
——谢承恩!
与松月住的冷宫中,仅仅隔着一墙的距离。
长乐带着黑色的兜帽推门而出,安嬴要继续守着萧炎直到他醒来。已经用了药,想必很快就可以清醒过来。
她正准备回揽月台,创造出自己没有出门的假象。
谢昭就在官道上碰见了长乐。
长乐低着头显然想避开他,可是谢昭是多么毒辣的一双眼睛,当即就看见了长乐。
他说:“你在躲我?”
长乐被迫摘下了帽子,低敛着眉眼说:“不,我没有躲避你的。”
谢昭看了看她,又看向她空荡荡的身后,还有这条路,只能通往尽头的冷宫。
那里许久都无人踏足。
谢昭其实一问就能知道。
宫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睛,可是他却想自剜双眼了。
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许才是好事。
长乐摇了摇头,身后却追出一道身影,大喊道:“长乐!”他好像没有看清楚长乐面前的人是谢昭。
只跑了过来。
安嬴喘着粗气说道:“长乐!萧炎醒了。”
谢昭皱着眉:“萧炎?”
长乐咬了咬唇,什么也没有说。
安嬴:“陛下,不好意思,萧炎今日晕倒在了典礼下,我们看见了正好就送了过来休息,因为去揽月台也不方便,所以就送来了这里,是离典礼台最近的地方。您不会生气吧?”
谢昭只觉得好笑,他轻笑道:“安嬴,你是当朕是猪吗?”
安嬴立马否认道:“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去看看萧炎吧,他好像精神有点紊乱。”
长乐挑眉,完全来了兴致。“好啊,陛下,我们一起去。”
谢昭听着那声陛下,只觉得讽刺,他脸上却露出了八方不动的微笑。“嗯。”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长乐走在他的身后,目光深沉。
冷宫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长乐、萧炎和安嬴三个人。
萧炎看着长乐跟安嬴相视一笑,心口猛地一阵刺痛。
“长乐.我.对不起.”
<div class="contentadv"> 他忽略了一切,只记住了那句他曾经说过的话,他喜欢长乐,可是现在,他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甚至不肯承认,自己是喜欢长乐的,可是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错的离谱!
他怎么会喜欢长乐呢?
从噩梦里出来,长乐的所有微小的表情,还有声音就一直在他潜意识里面徘徊,直到现在,他才认定了,自己的心跳是来自于长乐。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长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理解。
可是他却偏偏不愿意去承认,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把自己卖给了一个恶魔,可是恶魔明明是他自己。
他怕,他害怕自己一旦认输了,就永远都爬不起来了。
他怕他一辈子都活在噩梦里。
他怕自己变成疯子。
长乐叹了口气,慢慢走过来,半蹲在萧炎的面前,“萧炎。”
“我们谈谈。”
萧炎闭上眼睛,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长乐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说道:“我们聊聊吧。”
他睁开眼睛,眼眸中布满了红丝,“长乐,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怪你,我也没有恨你,你放心。你别管我了,赶紧回去。”
长乐垂了垂眸,说道:“你真的不怨恨我吗?”
萧炎怔住了。
他不怨,他只怨自己。
他不怨他的师傅,不怨酗酒的父亲跟没有担当的母亲,更不怨任何人,他只怨自己。
长乐淡淡道:“你真的不怨我吗?”
“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突然发黑,重新晕了过去。
安嬴将他扶了起来,让他躺下。
谢昭凉薄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谁能替朕解解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乐闷声闷气道:“没怎么回事,看你怎么理解吧。”
谢昭:???
安嬴拽了一下长乐的袖子,意思让她不要说话如此的冲动,可是长乐就是想冲动一下。谢昭可以将杀人犯的命救回来,她就不能使点小招数,将人管束一下子吗?至少要让萧炎怀有敬佩之心,不能总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随意乱窜吧。
长乐将谢昭拉了出去,二人站在冷宫的院子里。
好巧不巧。
对面就是松月。
而此刻松月早已经听到了动静,正坐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绣花呢。
好戏么,她倒要看看。
但是具体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她甚至都不知道大明出了一个杀人魔的事情,还以为就是长乐红杏出墙把一个男人藏进了冷宫,却被谢昭抓包的事情。
松月还在想办法让安嬴来找她呢,上次一别,小半月都有了,但是安嬴再没有了半点的消息,这让她倏然心如刀绞,每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谢昭立在一颗梧桐树下,含笑望着长乐,说:“楚楚,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长乐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我跟他有染?”
那个他当然指的就是萧炎。
谢昭一片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倏然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里面到底怎么回事?萧炎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到底是什么?”
长乐叹了口气,默默的坐到了梧桐树下的石板凳上,她仪态随意,很少端出如此随意的时候,谢昭却心跳如雷鼓。
长乐悠悠然说道:“我用了一种迷魂香是在之前公孙羽给我下的香料里面改进的版本,可以快速让人进入到噩梦中无限循环,每个人的地狱都是不同的,”
她眯了眯眼继续说道:“萧炎的地狱就是杀人,杀死身边的人,包括杀死自己。我就让他的噩梦无限重复,他无限次地在梦里杀他最爱的人乃至是自己,最后他砍了自己五十七刀才从梦境中解脱出来。他这才刚刚醒来,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大剂量的加入迷魂香料,按道理他应该醒来会发疯的,但是没有发疯,好像对我有种什么愧疚心理,我也搞不明白。有愧疚也好,他师傅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再约束得住他,我希望这个梦境能够作为一种惩罚,时常萦绕在他心里。”
谢昭点了点头,没有质疑长乐极端的做法,而是问道:“为什么非要是五十七刀?”
长乐侧头微微一笑:“寒山寺加救我的小丫鬟,一共死了五十七个人。对了江大小姐安全回家了吧?”
谢昭:“嗯,前几日就安全到家了,还好。并没有对她做什么,除了受了点惊吓,身体都还好。”
微风浮动着,本该是满庭花香,却只是一股清浅的冷香。
-
安嬴匆忙进屋拿了药箱过来,长乐坐在床边,指示着宫女替他换了衣服,然后又喂了他药,等到天蒙蒙亮之际,才睡了过去。
安嬴也熬夜守了一宿,此刻困极了,趴在床沿上就睡着了。
长乐坐了一夜,膝盖酸痛,可是她忍着痛坐了起来,仔细查看着萧炎的脉搏。
这样虚弱的脉搏,是绝对不会错的。
萧炎身体自从从她的噩梦幻境中出来就很不好了,往后他估计是受不得累,一有杀人的念头就会反复做那场噩梦,想起自己曾经被自己割了五十七刀的绝境。
这的确是报复最佳的方案。
可是他潜意识中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伤害她的始作俑者。
——长乐。
萧炎醒了过来,目光清醒而又带着一丝眷恋,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女子让他反复切割自己的身体,走近他的噩梦里,带着一身的黑暗。他的手指轻颤,然后俯□子凑近了长乐,虚空中吻着她的额头,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站起来穿好鞋袜,然后走了出去,将门锁好。
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知道自己从此就要彻底的离开了,此去北疆是要背负功劳的,如果不能,那就死在北疆好了。
“萧炎。”长乐冷声道:“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千万不要再遇见我。”她并不知道萧炎醒来的时候,看向她的目光是有多么的眷恋,却本能性的对着他这个人都充斥着排斥的情绪。
如果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还有那些龌龊的心思,长乐估计不会睡得好下去。
他的声音很低,低的仿佛是在呓语。“嗯,不会再让你遇见我。”
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在黎明破晓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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