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殊想,要么怎么说出家人就是小气呢!贫僧贫僧的,就当自己真的很贫了。能让人出七千两黄金做一场法事的大师,手头怎么可能那么紧巴。你说你不沾俗物所以不送金珠玉器吧,咱也能理解,送点吃食,咱也可以开心笑纳,但拜托你送多一点好吗?别说她有好几个小伙伴要一起分享,便是只她一个人吃,这十二只金娇玉贵的小小饺子也不够吃个囫囵半饱啊!
从蒸屉里把热过的鸳鸯饺端出来的时候,她数来数去,觉得这点子东西拿出去跟小哈他们一道吃实在小气。若真的特别好吃,把他们的馋虫勾出来之后天下又没第二人会做,让他们从此牵肠挂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话,自己罪过大了。
明殊搓了搓手,调了点姜醋,坐在灶头边的桌子上,美滋滋地开吃。
一口下去,这个美啊!
第二口,“咔”牙差点崩掉了。吐出来一看,竟然是颗菩提子,不知是什么材质,这么硬。
十二只小饺子,包着十二颗菩提子,食匣垫纸下有一截金银丝配着乌骨胶绞成的穿绳。十二颗菩提子洗干净了拿绳一穿,正好成一串手串儿,大小合适。
明殊抬手欣赏了半天,这样的菩提子,怎么看着都不像凡品!
好吧,收回先前说的和尚不会送礼的论断。
她私下里显摆给顾昀看:“你说不归大师生而具佛性,将来一定会是大德高僧,他送我的佛串儿得值多少钱?”
顾昀瞥她一眼:“你想拿出去卖?”
“哪儿能啊!求都求不来的宝贝呢,千金不换!”明殊嘿嘿笑,“万金嘛,倒可以考虑。”
顾昀默然看着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明殊分明看出了眼神里头的威胁之意,大有你敢卖了我将你脑袋拧下来之意。于是讪讪道:“当然,我说这是不归大师开过光的,估计也没人会信。”
顾昀眉头微松,赏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小眼神儿,掸掸袖子走了。
再之后,玄武来传话,让大家收拾收拾,明儿回京。
不是说了要住十天八天的吗?怎么咱们这屁股还没捂热乎了又要走?
咱们爷真是任性!
哈少良揪着明殊,非要她描述云霓郡主的模样,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貌似嫦娥,她怎么打扮的,说了什么话,跟世子爷飞了媚眼儿还是娇滴滴地倒入怀中,是否有可能会是他们将来的半个主子。又噼哩啪啦说起了江州王的八卦,说他后宅里一位正妃三位侧妃八位姨娘十二个小妾的风流艳事,天花乱坠仿若亲见,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
明殊好不容易挣脱了,上了另一辆车,跟沉默寡言的陈石换了个座,心有余悸地跟贵喜说:“咱哈少爷上辈子一定是个女人,嘴碎的阎王都受不了,让他这辈子托生成了男人。”
贵喜哈哈大笑:“那他下辈子大概要当八哥儿了,当男人还依旧这么聒噪。”
两人数着数,没过二百,果然就见陈石煞白一张脸,从那辆车上落荒而逃,宁跟他们挤着让身体受罪,也绝不回哈少爷待的那辆车上让耳朵受罪。
车马出了别庄,行了两个多时辰,还没出江州地界,就听着身后鸾铃响,几匹快马从后头追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队停下来半刻钟,上头没发话,他们几个也只能在车上蜷着,不能下车舒展筋骨。明殊把窗帘子掀开一条小缝儿,只见着几个乌衣饰银带的人跟顾昀远离车队,遥遥站着说话。因太远了,说什么话听不到,连这些人长的模样也看不清楚。
明殊放了帘子缩回来,低低跟陈石和贵喜说:“他们可能是江州王的人。”
“这你都能看出来?”贵喜不信,也去掀帘子,被陈石伸手按住了。
“是谁关你什么事儿?爷没发话,咱别乱动。”
又过了许久,听着马蹄声声,那几个人已经顺着原路返回,马车又开始摇摇晃晃地前行。
不知道江州王来找顾昀是为了什么事?莫不是为了云霓郡主?云霓不满意现在定下的亲事,说不定人家爹娘以为郡主心里有了顾世子,趁着世子还没出江州,让人过来试探一下?
其实江州王的王妃眼光太浅了。血脉什么重要吗?就算顾昀不是安阳长公主亲生的,人家也是嗣子,再过个年把就能正式袭了庆平侯的爵位,那就是正经的一品侯爵,比个三等伯的世子强了百倍去。
安乐伯才四十岁,身体强健,少说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等那位世子承爵,说不定还要降等,都不一定是伯爷了。
跟金晃晃年少有为的顾侯爷一比,啧啧啧。
明殊忍不住就想为江州王妃点根蜡。
其实那位云霓郡主人还不错啊。明殊从兜里把郡主赏的小荷包拿出来。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得的是八钱重的银锞子,后来打开荷包才知道是个八钱重的小金元宝!明殊都恨不得去跟顾世子咬耳朵,这么大方的姑娘,人长得漂亮,家世又好,虽然人家心里有人,但架不住看上的是个美大叔,还是个没落发的和尚,就凭你老这身段这长相,抢过来不过分分钟的事儿啊!
嗯,没胆儿。
这一路上,顺利得不像话。
每到驿馆,都早早有人安排好了,最好的上房,最贵的席面,每站都有体贴勤快的仆役伺候,有温柔美貌的侍女把盏,但每每问他们主家是谁,都只得掩口一笑,没一个人答。
明殊几个好奇得要死,但顾昀却是安之若素,只除了头天问过一声,之后再没问过。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在夜里把要侍寝的美人儿撵出去一回,再没有过红脸的事儿。
当然,人家也识趣,美人只送了一天,见顾世子不喜好这个,后头也就没人再进过世子房间。
隔了一夜,玄武和白虎从自己房里又各撵了一位姑娘出去,大概以前没人送过他们这个,小伙子脸皮薄的很,一向淡漠严肃的脸涨得通红,让贴着门边儿看热闹的明殊他们很是狠狠笑话了一番。
这一路走走停停,半个月之后,他们总算到了京城。
这是明殊头回进京,城门高大,直耸入云,巍巍雄壮的城池,岳峙渊渟,虎卧龙蟠,远远望见那气势就令人心惊心折。明殊坐在车辕上,那城墙越来越近,她头也越仰越高,险些向后栽过去。
其他三个人也未见比她好过多少,除了陈石性情沉稳还能持着一二,贵喜张着嘴,口水流出来都不自知,而哈少良直接开启他的聒噪大法,最后被陈石拿手巾堵了嘴才作罢。
玄武和白虎很是瞧不上他们这些没出息的样儿,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就他们这样的,拉出去没得让人笑话。于是这两人对着四个傻子耳提面命,连吓唬再威胁,逼着他们缩回车里蹲着去了。
这一路较以往显得更为漫长。
明明已经进了京城,可是马车晃晃悠悠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停下来。车中气氛沉闷,连一向话唠的哈少良也噤了声,这时间就更难熬了。
耳听外头行人喧嚣之声渐渐平息,车子也不再那么颠簸,一行车马终于来到了庆平侯府所在的凤来坊。
凤来坊靠近京城中心,原是前朝特地划出来给几位受宠皇子封王开府的所在。大盛朝开朝之初,由太祖皇帝将三座王府进行了改建,变成了七座公主府。皇后所出嫡公主出嫁之后并不住夫家,而是居于皇家所建的公主府中,驸马一月只能有半月在公主府居住,另半个月则回父母家尽孝,这些都是有皇家定制的。
原先的庆平侯府在距凤来坊两坊之外的安乐坊中,车马走一趟要大半个时辰。因为安阳公主与驸马十分恩爱,孝端敬皇后去世早,先帝对这位嫡长女十分疼爱,便遂了她的心愿,让她住在了庆平侯府,不过每个月还是要抽出三五天回公主府住,以免被无事也要惹三分的言官御史大人们弹骇违制。
后来顾驸马被鸩死,老庆平侯忧愤而亡,安阳公主带发出家,庆平侯府败落,安阳公主府也荒废了。
到底先帝还念着父女之情,没有在把安阳公主送走之后便将府邸收回,安排别的公主住进去。等今上继位,将这位命苦的妹妹接回来,安阳长公主受不了睹物思人之苦,死活不愿意回原来的庆平侯府住,皇帝索性御笔一挥,将原来的安阳公主府改成了庆平侯府,两处并做一处。这座宅子,也就成了凤来坊诸多公主府中唯一的勋贵府了。
世袭罔替。
这些内情,明殊他们自然不会了解,至于一般的百姓,则更关心的是以后当家的庆平侯爷左围右绕的全都是公主娘娘,身上沾的都是龙凤之气。啧啧,神仙来换都不能换!
车停稳了,等外头玄武一声喊,哥儿几个迅速从车上钻出来。
前头是一片高大的院墙,身后是一片桃花林,桃花谢了大半,绿叶中点点粉蕊,虽无江州别院繁华炫丽灿若云霞那样张狂的美,却也有种别样的生机和娇柔。
“这是京城里头?怎么看不见街道和行人?”贵喜压低声音跟明殊说。
明殊摇摇头,指了指后头:“咱们已经进了侯府了,不是在街上。”
“不会吧,墙在这儿,门在那儿!这么高的墙,怎么着也不像是二门啊。”贵喜指了指身前。
“嗐,这可是侯府,跟早先咱待的将军府能一样吗?”
“别说了,先卸东西。”
明殊一转身,见着一个五六岁胖乎乎,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可爱小姑娘,手里举着四根红艳艳的糖葫芦,亮晶晶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眨巴眨巴:“你们就是新来的那四个哥哥吗?请你们吃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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