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粉般铺陈在山林小道上,风吹起,细微的光影在月色下闪动。
蛊师坐在一根弯折的翠竹上,长指捏着一片竹叶,慢悠悠地撕着。
嘶啦……
一片竹叶撕成了两半。
他又摘了一片竹叶,继续撕。
“蛊师,你为什么还不出发?如今封宴不在京中,正好可以杀入京中,错过这个机会,等封宴再回京,这皇宫就再难进去了。”秦归明从竹林中走出来,气冲冲地说道:“你躲在这竹林里面,到底想干什么?”
“等人。”蛊师哑声说道。
“你要等谁?”秦归明握紧了拳,不满地说道:“你要知道,时不待我,机不可失。”
“你也得知道,只有真正的天下之主才能入主大周。”蛊师丢了竹叶,漫不经心地抬起了一双妖冶的红瞳。
“你是什么意思?”秦归明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朝着蛊师步步走近。
“我的意思是,你是假的。我要等真正的天下之主来找我。”蛊师咧咧嘴角,身形飘起,如鬼魅一般落到了地上。
秦归明一双泛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蛊师,胸膛起伏渐急,他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吐气,良久之后,才再度开口。
“我不知道你要玩什么花招,你与我结了盟,就要把这件事干到底。我奉劝你不要再耍花招,现在就出发,我们回京。”
“秦归明你好好想想,你若是那个真正的皇子,顾长海会让你和她的女儿订亲吗?真正的皇子生来便受到上天眷顾,他天姿过人,过目不忘,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而你,只是他推给我的替代品罢了。”蛊师不屑一顾地打量秦归明一眼,嗤笑道:“若你有他半点姿势,如今早就坐在那座巍峨的皇宫里了。”
“你到底在说谁?他是谁!”秦归明咬牙,恨恨地质问道。
“我来了。”常之澜低醇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归明,我忘了告诉你,你才是那个花船船娘的儿子。顾长海与你母亲做了交易,给你一个世人不厌的身份,让你娶他的女儿,考功名成家业。顾长海为了给常之澜隐藏身份,故意骗你,说你才是那被调包的皇子。倘若你安心做一个寻常人也好,可你偏不安分,偏要去撞开那扇不属于你的门。如今你可以滚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蛊师双手揣在袖子里,昂首阔步地从秦归明身边走过。
秦归明高大的身影死死地绷着,他慢慢转头看向了常之澜,灰败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全是怨毒之色。
“常之澜,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质问道,声音也似淬了毒。
“是。”常之澜点头。
“我杀了你!”锃的一声,秦归明拔出了剑,咆哮着朝着常之澜刺了过去。
蛊师身形一闪,两指捏住了剑身,咣的一声,把剑硬生生折断了。
“秦归明以后好好当条狗,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蛊师两指一掸,断剑从他指间飞出去,刷地一下,掠过竹枝,哗哗地断了一地细枝碎叶。
“你们欺人太甚。”秦归明面色由白转红,再转成了铁青色,挥起拳头又朝常之澜砸了过去:“狗杂种,你敢耍我。”
常之澜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着,任他的拳头砸了过来。
同在顾家求学,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科考、不入仕正是因为身份特殊。
顾长海是个古板的好人,一心想替皇家保护他这皇子血脉,秦归明却一直野心勃勃,想要成宰为相。两相权衡之下,为了激励秦归明好好上进,考取功名,顾长海把常之澜的身世转嫁到了秦归明的身上,让他可以更努力地读书,圆了他母亲的心愿。可秦归明却生了不甘之意,一心想当回皇子,让顾长海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滚开。”蛊师一把抓住了秦归明的拳头,胳膊一振,将秦归明震飞出去。
“够了,他帮你做了不少事。”常之澜睁开眼睛,身形一闪,挡住了还要再打的蛊师,冷冷地说道:“如今我与他各自归位,你要用我这把剑,也要满足我的要求。”
“你还有要求?”蛊师收了手,打量常之澜一眼,咧咧嘴。
“顾倾颜的解药给我。”常之澜一步步地走向蛊师,白皙清瘦的手朝他抬起。
“我可没有解药,那是月殒之毒,我追寻了半辈子的蛊中之王。”蛊师挑眉摊手,无情地说道。
常之澜盯着蛊师的眼睛,缓声道:“你逼我做你的剑,这把剑我做了!解药必须给我。否则今日我就死在你的面前,你和你的美梦一起见鬼去吧。”
说话间,一道乌青的血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顺着他清瘦的下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你服毒了?”蛊师脸色大变,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怒骂道:“赶紧吃解药。”
“你先给我解药。”常之澜嘴角慢慢勾起,艰难地喘了口气。
“混账,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和你那个不要脸的亲娘一个德性。”蛊师怒骂道。
“你收手吧。”常之澜盯着蛊师,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爹。”
蛊师身形一震,慢慢地松开了手,喃喃道:“你竟然知道……”
“你想让你儿子坐上那个位置,你要羞辱整个封氏皇族。”常之澜垂着长睫,惨笑道:“可这些与倾颜有何关系?为何要让她痛苦?”
“那是她倒霉,害她的人是封宴!”蛊师冷着脸,形似癫狂地说道:“如今你已经知道一切,那就好好地听话,坐到那个位置上,杀光姓封的。”
突然,封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先帝发现了流落在外的蛊师和圣女,为求长生,他夺圣女为妻。她那时腹中已有身孕,随后生下了儿子。他知道那并非亲子,为保颜面,抱来了宫女之子,并下令杀掉圣女所诞之子。圣女为人仁爱善良,伺候她的宫女不忍心她失去儿子,所以带着小公子逃出皇宫。这便是,后来传闻中的大魏皇子调包一事。”
蛊师猛地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密林。
无数支弓箭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他俨然已经掉入了封宴的包围圈。封宴一身玄色轻甲,手握锁骨弓,对着蛊师慢慢地拉开了弓弦。
锃的一声,利箭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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