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坐在灶前,闷闷地拉着风箱做午饭。
爹拿了个小板凳陪坐在1边,干叼着烟袋嘴,呆呆地望着屋梁上的燕子窝出神。
两只大燕子在门上打开的小窗口,轮番频繁地进进出出。每当大燕子飞近宝瓶似的燕子窝口,3只小燕子争先恐后钻出肉乎乎的脑袋,张着嫩黄的小嘴,“叽叽”叫着等着喂食。大燕子喂完食后,进到窝里清理1番,把小燕子的粪便衔在嘴里带出屋外。
爹下意识地看看燕子窝对应的堂屋地面,1尘不染,无比感慨:“嗯,这燕子真是通人性啊!”顿了顿,伤心地叹口气,“唉,这窝燕子1过秋就飞走了,明年春天回咱家的只是1对大燕子,小的各奔东西,再也不进家门。热热闹闹的1个家,说冷清就冷清了。”看1眼抹着眼泪,“咕哒咕哒”拉着风箱的娘,不忍再说下去。
实实在在的娘,还在为大哥分家自责。
爹也恍如梦境1般,早晨起来,好多天还习惯喊1嗓子,“瑞修,起来下地了。”
2哥听说大哥分家的事,怕爹娘孤独伤心,半下午急3火4赶回来。
爹带着4弟去北街张金成家做木工活了,5弟上学,只有娘在家。
娘坐在院子里正在择根瘩菜,右手拿起1根根瘩菜,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把叶子握住,轻轻撸掉放在身边地上,准备用来喂猪。然后,把套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上由白线系成的1个圈撑紧,右手捏住根瘩菜梗,让根部朝上,对准撑起的两条白线。左手向下1拉,拿住;右手随即松开,抬起捏住已经划开两道口的菜梗向上1拽,1根根瘩菜就破成了3细根,放到地上的簸箕里。娘通常是把破好的根瘩菜切成小段,用开水1焯,放点蒜泥,泼点滚烫的花椒油拌着吃。1见2哥,只说了半句“你大哥他”,泪水止不住流。
2哥放好车子,没顾得上进屋喝口水,便在堂屋门口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娘身旁,拿起地上的线轴,扯下1小段线,系成线圈套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2哥的做法正好和娘相反,因为娘是左撇子。边帮着择菜边说:“娘,别难过。你看咱大队弟兄多的人家,不是早晚都分家单过,现在社会兴这个。”
“我知道这个理,可就是觉得心口堵得慌。”
2哥举着大队各家各户的例子劝着……
爹和4弟在张金成家吃过晚饭,回到家。
4弟进屋打声招呼,坐在2哥身边,听2哥和爹聊大哥分家的事。
5弟在炕桌油灯下,看着小人书。
娘倚在炕角的被摞上,边听边抹着眼泪。
爹坐在躺柜边长板凳的最西头,身子斜靠着墙,抽着烟袋,“既然1个个生了你们,就能1个个养你们到成家立业,你爹我有这个本事。”
“爹,小时候你养我们是责任,可我们能自食其力了,和你绑在1起排忧解难,为这个家做点贡献也是义务。过自己舒服的小日子,让爹娘独自受苦受累,反正我做不到。”2哥说。
“瑞仁呀,你这中专生还弄不明白,就是1棵藤上结的瓜,个个长得都不1样。你们弟兄5个的心性、活法、盘算能1样?”
“昂,这个我懂,像我们在学校吃饭,有的人爱吃小灶小炒,觉得炒出来的菜香,可我就喜欢大锅炖,炖出来的东西,味道那叫1个足。1家人和和美美在1起,这家的味道才浓。爹,大哥分了家,我结婚后不和你们分家。”
4弟看看爹,“我也不分家。”
“我不分家,跟着爹跟着娘,跟着2哥你们,不用干活,还有好吃的,多好。”5弟说完,放下小人书,爬到娘身边,用手帮娘擦下眼泪,而后靠在娘身边。
4弟瞪5弟1眼,“人不大,吃心眼不少。”
爹嘬了两口烟,“有这份心就行了。你们不愿分家,可将来娶的媳妇愿不愿意呀?你爹可不当儿子儿媳妇之间的搅泥棍子。成家后,你们谁有良心呢,能帮爹1把就帮1把。帮不了,也不怪你们。再重的担子,你爹我这铁肩膀都能挑起来往前走。”
娘泪眼婆娑地看看爹,又看看2哥,“你们忙了1天,瑞仁跑了这么远的道,都累了,早点睡吧。”
“那,睡吧,我明天还要赶回去上课。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走,就不跟你们说了。”2哥看娘1直流泪,酸楚的心顶到嗓子眼。
“记着路上买点东西吃,别饿着。”爹嘱咐1声。
2哥天不亮起来,赶回学校。
1晃,学校要放暑假,2哥也到了中专要毕业分配的时刻。
晚上,2哥独自走在校园路灯朦胧的林荫路上,思考着毕业分配去向问题。
“郑瑞仁,你打算毕业后,留在咱县城教书吗?我爸是教育局的领导,可以帮忙把你留下。”1个高挑的女同学从暗影中闪出来,走到2哥身边轻声细语地问。
2哥心里跟明镜似的,半年多来,他和这个女同学之间相互有好感,并为此多次憧憬过,留在县城,俩人1起教书吃商品粮,日子过得1定舒适惬意。可是看到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而自己需要省吃俭用、为爹分忧,又心里矛盾,大伤脑筋。听女同学此时1问,知道要有1个明确态度了。“我打算回我们公社教书,这样离家近,能多帮家里出点力。”
“我也可以到你们公社呀。”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公社中学破烂得像个贫民窟,这还不算什么,冬天盐碱地里刮起的大风,像粗砂纸1样,能把你白白嫩嫩的小脸搓成麻子坑。”2哥为了拒绝她,故作夸张地说。
女同学真被吓住了。“我从小是爸爸妈妈捧着长大的,那个苦、那个罪可真受不了。”说完,怅然地转身走了。
2哥1被分配到我们公社中学教数学,给2哥提亲的人随即踏破门槛。
爹是千挑万选。
姐听说后,专程回来劝爹:“人家现在都讲究个婚姻自主,瑞仁的对象,你拿个参考意见就行,可不能大包大揽。”
爹脸皮1紧,眉毛1挑,“哟,你这是怪我包办你的婚姻了?”
姐开心地笑笑,“那哪能,爹是掌了眼后让我相看,让我做主的。爹眼力好,给我挑了个好女婿。”
“我不是老封建,瑞仁工作忙,先替他过过筛子,过箩的时候还得他自个来。”
“噢,那应该。”
姐和爹又聊了1会儿,进屋看看娘,放心回了家。
爹除了到队里上工、下自留地干活、给人干木匠活外,便是喜不自胜地接待1拨拨媒人。闲下来,笑眯眯地抽着烟袋,站在胡同口大水坑边的柳树下看风景。
狗剩叔走近爹,“天豪哥,又乐颠颠地等着人给瑞仁上门提亲了?”
“狗剩儿,谁说上学念书没用?别人家找个媳妇费老鼻子劲,看看我家,提亲的1拨接1拨,都是上赶着!”
“天豪哥,我家闺女都是你1个个看着长大的,咱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给瑞仁从中挑1个,做你儿媳妇呗!”
“你家闺女个顶个不错,可惜都没文化,配不上我家瑞仁。”
“娶个媳妇,能生孩子、做饭就得了,看把你能的,还讲文化?”
“不讲文化不行,我还指望我的孙子孙女们更有能耐更有出息呢。”
狗剩叔讨了个没趣,只好说:“天豪哥,好牛,好牛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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