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13,她才12,随她娘初次进林宅。
我又好奇又兴奋,想要快些见到她。
因为我从小就听说薛姨娘不仅貌美,还颇有手段,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着迷,所以我总觉得薛姨娘就像是戏文中的狐狸精。
狐狸精还与我爹爹生养了一个女儿,我更是好奇了。
后来见到了,又发现她们并非像下人们传的那样玄乎,就是长得好看,举止端庄大方罢了,与寻常大家闺秀无异。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多了一个同龄的妹妹。
此后,林瑟便常常来找我玩,她温柔又和气,我有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拿给她赏玩。
有一回,我给她看兴儿从外面给我找来的闲书。
哪知,没过几日,我爹爹突然到我书房搜查,将我那些藏品尽数毁去,包括一整套的《会真记》。
一开始我还没疑心林瑟,因为我爹不大管我,我看那些闲书时又从不避讳人,我还以为是教书先生抓住了我偷看闲书,向我爹爹告的状。
又过了几日,我去我娘屋子,不想爹爹难得也在,屋子里还有金娘,我一看一屋子的大人,连里屋都没进,就想悄没声儿地溜走。
不料却被我爹瞧见了,叫我过去,斥了我一番。
说我绣活不精,还无心念书,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我读闲书,然后话锋一转,说我一个人堕落便罢了,还要带坏了瑟瑟……
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她们母子的厉害,她们都想笼络住爹爹,事事都想要出挑,就连下人们都要拉拢了去。
若非我娘是当家主母,又治家有方,从上到下没有人不敬服的,以我爹爹对薛姨娘的宠爱,家里不知成什么体统呢!
薛姨娘生不出什么花样,连林家大门都进不得。
林瑟不一样,她也是爹爹的女儿,而且她还样样出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的绣样比城里绣娘绣得都好。
我娘过去从不理会薛姨娘她们,但就因为林瑟的出挑,我娘很是焦虑。
那时候,就是到了今时今日,我都想不明白,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偏偏要去与旁人去比较?比也就罢了,还非要把旁人比下去?
梁献意抱着宁嫔飞快地拐进了另一条宫道。
他的身影像是眨眼间就不见了。
我开始心慌起来,耳边一直响着杜公公的声音:“……主子,外头凉,还是坐轿子里吧……主子?”
我收回视线,发现不知何时身旁已多了一顶软轿。
文锦正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杜公公躬身恭着礼。
我轻“嗯”了声,径直上了轿子。
轿帘一落,天光便被挡在了外面。
那些抬轿子的宫人走路悄无声息的,所以轿子里黯淡又安静。
然后我就专心想起了心事。
我发现自己竟是如此难过。
得知我娘死的消息时,我也难过得要死,但也不是现在的感受,这种滋味,叫我哭是哭不出来,只是十分难过,像是心脏有了什么病,简直透不过气来。
这个宁嫔,长得与林瑟一样的脸孔,就像林瑟与梁献意在一起一般……
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我是生怕林瑟像笼络爹爹一样,也笼络了梁献意。
我爹不在意我倒也罢了,因为我从小就知他不喜欢我和我娘,但若是梁献意也喜欢了她……我简直不能想,一想这些就如犯了心痛病。
虽然我知道梁献意很喜欢我,他又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可我吃不准像薛姨娘这样的女人是不是真有什么厉害手段,能一点点蚕食了男人的心。
若宁嫔也是如此,梁献意会不会像我爹那般,满心都是另一个女人?
我不禁打了个激灵,恨不得马上下轿子回去找梁献意,但很快我又冷静下来。
且不说宁嫔此时喘症发作,翊坤宫刚走了水,一堆事等着他处置,就是我如今身份尴尬,亦不便再在宫里走动。
何况我和梁献意刚吵了架,他还疑心我因曹君磊忌日而借酒伤怀,所以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找他。
回西苑的路上,我心里还很乱,但当我回到自己寝宫时,我已有了打算。
就算宁嫔不是林瑟,我也要打起精神,如何也不能叫她给比下去了。
可我又想到我爹爹昔日的情形,又有些犯愁,旁的东西倒也罢了,男人的心,可要怎么把握呀?
文锦递给我一杯茶:“姑娘怎么发起了呆?喝口热茶吧。”
我伸手接过,缓缓喝了半盏,放下茶盏后,目光掠过书案上的一排又一排的书,便猛地起身,找了十余本书出来。
文锦帮我搬到书案上,问我:“这些都是什么书?一下子能瞧这么多本么?”
我一本本摊开摆在桌案上,给她介绍道:
“这是《闲情记趣》,这是《西厢记》,这是《闺房记乐》……”如此如此说了一通。
文锦失笑道:“莫不是这几日姑娘与皇上置气,姑娘心里担心,才看这些稀奇古怪的书?要我说呀,姑娘何必费这些笨功夫,不如就给皇上服个软,男人总是要脸面的,更何况是皇上呢,我虽不知姑娘与皇上之间有什么嫌隙,但总归他是皇上,后宫的主子们顺服还来不及呢,也就姑娘才敢这样一而再与皇上怄气了。”
我捧着书,怔怔看着案上雕刻的牡丹图案,默默想道:“文锦哪里知道是因为什么?对曹君磊,梁献意总归是亏欠的,难道他就不能吐露丝毫愧意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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