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献意转过脸去,望着帐顶似是出了神。
他的双手交错放在胸口处,皙白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蕴着无限劲道。
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又生怕他想些什么,暗暗后悔方才提及宁嫔。
想着原本他还没留意,我这样专门提及,会不会适得其反?
可宁嫔长得与林瑟那么像,她此生只是一个小小妃嫔也就罢了,一旦得宠,难免树大招风,到时候被人发现生疑,少不得牵连到林家。
我与梁献意相处这么久,越发觉得他心狠薄情,他不过外表温文尔雅,其实心肠极硬。
他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姨母为了他的前程而吞金?怎么能赐死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兄弟?
他连福茗都不放过!福茗不过是一个小厮,他还真是狠心。
在他的心里,最要紧的东西,必是天下吧,不然他怎么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能舍得?
他做了皇帝,又难免多疑,他认定了我与君磊兄有私情,我连缅怀君磊兄都不能,更是不能为君磊兄讨半句公道话,不然就是心里还装着君磊兄,当真是解释不清了。
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我刚刚得知君磊兄仙逝的消息,恰逢福茗想要递进来君磊兄的旧物被抓。
我与君磊兄是清清白白,君磊兄生性洒脱,赴死前将旧物收拾出来,想叫福茗交还我,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但那些旧物皆是私物,难保让人浮想联翩,梁献意心里既有了影儿,又死无对证,往后他不会再信任我了。
他轻叹口气,说:“这几日,我知道你心里恼我,是我对不住你,不该对你动手。”
他又转过脸来,目光平静如水:“你要么打回来?也好叫你出了这口气,以后日子长着呢,咱们好好过,不闹别扭了。”
他头发乌黑,高高束着玉冠,枕在湖蓝色的枕头上,越发显得轮廓分明,身上穿着家常诸色倭缎团福的衣裳,衣领处用明黄,一副翩翩浊世公子哥的模样,只有那双俊秀眼睛里透着沉着坚毅。
我凝望着他道:“卷元岂敢恼皇上,还望皇上不要恼了卷云。”
他神色微怔,一垂眸看在我松散的衣襟上,顿时有些不自在,伸手拉了锦被盖的严严实实,自己也起身下了床,站在床边,说:“你晚上想吃些什么?稍会儿咱们用膳。”
“什么都好,晚上我也不大吃东西。”
他略点了点头,一转身离开了。
珠帘声响起低低的噼啪声,越来越轻,直至重归寂静。
我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手上发软,费了好一会儿才系上了盘扣,坐了起来。
一拿起外襟衣裳,竟吃惊地发现姜黄色床单上赫然有不小的一片血迹,这才怔怔想起方才他硬生生挣出自己的手,我又紧咬着他的手背,莫不是这一挣,竟是受了伤?
又想到,他还镇定自若与我说着话,竟像没事儿一样,他心里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姑娘。”纹络掀帘走进来,轻声道,“奴婢侍奉姑娘更衣吧。”
我“嗯”了声,她走过来,小心翼翼帮我穿上了衣裳。
那片血迹在被褥下半隐半现,她只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帕子轻搭了上去,粉白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我忽然意识到她生了误会,登时面红耳赤,不过很快我又镇静下来,说:“我想沐浴。”
雾气袅袅升起,我从浴桶里探头看去。
一连排精美的屏风将浴室遮得严严实实。
我轻轻拿起一旁擦脸的帕子,毫不犹豫地抬手咬在右手中指上,鲜血瞬间冒了出来。
我忍着疼,在帕子上书写,伤口触在帕子上有种滞涩的痛感,让我的手都在颤抖,心里急跳如鼓,但我却飞快地写好了那些字,明明是才下定的决心,却好像早存好的心思。
沐浴后,纹络服侍我穿了衣裳,我沉声说:“我乏了,没胃口吃饭,你去说一声,我睡了。”
第二日,刚用过早膳,尚功局的掌事宫女就来了,量了我的身材以备制凤袍。
我命文锦去取我妆奁里的一个紫玉镯子,好赏给尚功局的陆掌事。
文锦很快去而复返,回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镯子不见了。
我登时生气道:“前天我还见在呢,怎么会没有?”
陆掌事见势不对,忙说:“主子莫动气,东西便是如此,不定放在何处了,奴婢原不敢承主子的赏呢,这就回宫去了,奴婢告退。”
我亲去翻了翻,那紫玉镯子到底没有找到,只得另赏了陆掌事一些首饰。
陆掌事一走,我就吩咐孟德贵在常伺候我的宫人房里去搜查,最后却在文锦屋里搜出了紫玉镯子。
文锦到底经过世面,竟也不哭闹,只是朝我磕了头,说:“奴婢说什么也无用了,奴婢不知得罪了谁,叫人做好了圈套陷害,愿打愿罚,只凭姑娘发落就是。”
我心头一阵悸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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