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东方只是刚泛鱼肚白,邱牧阳便蓦地醒了。他着实没想到自己在庆北的第一晚上,也能酣然入睡,竟了无一梦,想是连日奔波,着实有些累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昊北楼,楼内却有另一番天地。除了练功房,每个房间都是一个大套房,外屋是临时会客厅,沙发、办公桌、杂物柜一应齐全。而卧室也被韩若冰布置的相当温馨,双人大床整洁松软,仰躺在枕头上,左望便是朝晖明窗,景物清澈。对面望去,墙上,竟是一台液晶电视。右望便是一整体衣柜,其后便是近6平米的卫生间。
“不错,和家一样。”邱牧阳异常欣慰的同时:“不行,起了,今天,项目部报到!” 他便不敢赖床,一改恶习,腾身而起,直奔卫生间嘘嘘、洗漱。
邱牧阳把携带的合同、资质、宣传手册等资料检查一遍,准备下楼扔本田车上时,却见院子东南角七星桩下,韩若冰正自绕桩,宛如游龙,不,宛如玉蟒,初春的早晨,风寒尚侵骨,他却半裸着上身,不时呼出一团白雾,在空中翻涌。
“大韩,这么早?”邱牧阳本欲叫“哥”,想起昨日韩若冰的嘱咐,便改叫“大韩”,他准备行之于日常。他做事有时太过谨慎,有点细致入微了。
“必须的,不敢懈怠,就这点爱好、特长了。”韩若冰停下身形,用一种“别致”的目光望着邱牧阳。
邱牧阳当然明白,便去车里放了文件袋,转身扑了上去。
那韩若冰见邱牧阳步走混元,左、右拳依次虚晃,便只是连环步后撤,上身却岿然不动,百会见会阴,沉气稳势,守住中军,并不闪避,见他突然腾身砸拳,便左手一架,右手勾劈,左腿早已挑踢他犊鼻,也就是膝眼。要换做他人,这脚便是戳人阴部的,要直击要害,一招制敌。而此刻,为何韩若冰却只是用了挑腿?这挑腿可是一般用在对方立足于地时的挑翻招法,而此刻邱牧阳是双腿腾空的。
一是:韩若冰绕桩多时,自然神疲力乏;二是,对面是谁?邱牧阳,三弟,他自然只用了7分劲。三是,戳腿变挑腿,这无形中也暴露出他基本功稍差的情况,因为即便是戳腿变式,他完全可以脚戳对方腰胯,而他用了挑腿应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兄弟三人中,之所以说孟凡千武功最高是显而易见的。他是有先天条件的,试想,他自幼随父习武,原不曾离得半步,有错招误式,随时指正,而且由其父孟庆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督促,即便再懒惰,疏于练习,功夫底子能差到哪去?加之其 人高马大,力有千钧,他虽浮躁,猛冲猛打全然一莽汉,但力量无形中便掩盖了他速度的不足。正应了那句“拳怕少壮”。
而韩若冰、邱牧阳两人只是周末才能到孟凡千家,得师父孟庆武的指点,回去后再自行领悟,孰高孰低,不言自明。
邱牧阳强项不强,弱点不弱,一切中庸自不必提。
需要说一下这韩若冰,三岁起,他是有受孟庆武教练的,但毕竟年龄太小,懵懵懂懂,直到邱牧阳7岁,练武的最佳年龄,他们才正式被孟庆武收为徒弟习武时已近十岁,算只是抓住了“习武最佳起始年龄”的“牛尾巴”,筋骨已然些许僵硬。这点上来说,是邱牧阳耽误了韩若冰。初大家并不为意,毕竟李连杰《少林寺》的影响已经过去了5、6年,人们的习武热情已经淡薄。但这无形中影响了韩若冰。举个简单的例子,一经习武,与他同时学艺的邱牧阳一字马全开用了3个月,而韩若冰却是用了3年,直到他初中快毕业的那一年,他才堪堪开了髋,并且只能“竖马”,难能 “横马”。
尽管如此,韩若冰不可小觑,因为他的性格,平时稳如泰山,思维敏捷,遇事也是相当沉稳,但一旦触及他的底线或敏感点,也可以说生死关头,其人真得可以暴跳如雷,生死相搏,会将古技法的潭腿、少林十三抓、十面埋伏拳中狠辣招式虎冲彪发,无所顾忌。当年,不计后果,腾空砖拍“走偏门”头顶便是其例。
邱牧阳在空中已然觉察到韩若冰的弱点,说是一瞬间也是夸张,他拐膝横格,借力扭腰,同时左拳化掌搭了韩若冰的腕子,落地时已在韩若冰身侧,右爪已然在他后颈百劳穴上。
“三,你这不是打击我吗?我勤学苦练一直没丢,却被你这荒废五年的,一招制了。”韩若冰一脸的失落与无奈。
“大哥,三欺负你了?俺来也!”不知何时孟凡千已从门廊腾空而下。
邱牧阳只觉一团黑云兴冲冲地向自己飞罩了过来,急忙抽身便逃,边跑边喊:“兄弟们啊,不好了,快逃吧,飞天蝙蝠来了……哈哈哈……”
……
吃过郑北准备的早饭,邱牧阳正欲启程,却被韩若冰叫住:“老二的我做不了主,开我的A6吧,扎扎眼去。”
邱牧阳说:“就开办事的车吧,奥迪!太显眼了,本来我都不打算开这车去基地的,怕人议论、非议。”
邱牧阳本来刚从自己是不是能帮到韩若冰的郁结中解放出来,听韩若冰这么一说,便又开始自忖,这是大哥找自己来帮忙吗?这是大哥把自己揪过来救济自己吧?!心中便有五分感激、三分愧疚、两分执念。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全力帮到大哥,让他觉得自己值得他这么付出。
“今天必须开车去,现在去了,人们最多除了惊奇,不会说啥,但以后你若投入项目部工作,再创下市场,你再开个车去,人恐怕要想你贪污腐败、内有猫腻了!”韩若冰胸有千秋的表情。
“听大哥的,我走了”邱牧阳发动本田雅阁出了昊北楼直奔沐平测矿院庆北项目部基地。在城东南区域,据霍海川电话中说,是林牧局招待所。
……
邱牧阳车驶入林牧局大院,一下车,却看到院子空荡荡的,空气中散发着些许骚臭。
“没人接待,这肯定不知道我会开车来。”邱牧阳想着便步入招待所大楼,说是大楼只有四层。而项目部的房间很好找,过道墙上有《沐平石油勘探局测矿院庆北项目部》的牌子,一侧墙面空白处更是贴了标语:取全取准、精细严谨;求真务实、家国情怀。
他便依次敲门,第三扇门开了,走出一人。
“张少彬?你怎么在这?!”邱牧阳不是一般的错愕。
“紧跟邱哥步伐,你找白院长的第三天我就去了,这不给安排到这里来了!”张少彬显得异常平静:“我随着小队上来,这不才一周。”
“不错啊,你,院里对你这个研究生很器重啊!你这是不鸣则已,一蹴而就啊!”邱牧阳戏谑道。
“哥,一鸣惊人!哈哈”张少彬见邱牧阳嘴角意味深长的勾了上去,便也略一思顿,尴尬地笑笑,扯了邱牧阳进屋:“现在,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上面没人咋成?哥哥你背后也肯定是有人的,是不是?”
“没有,是我白手起家……自力更生的。”看张少彬目光坚定,邱牧阳却有些心虚,他在想自己的“鲤鱼跃龙门”的确是有点异常,白启立院长答应的确实太轻飘了。
如果“上面有人的话”,那只能是岳父大人,不可能来自何少平及其父亲,要是何少平暗中相助的话,他必然会说,说不定饯行宴就该自己出钱了。几兄弟之间,除了韩老大、孟老二不予顾虑,之于老四、老五也是需要“礼尚往来”的,毕竟感情上还是差那么一丢丢,但正是这一丢丢也需要自己尽心维护,要么怎么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说法。
他想起告别岳父前,其威风八面、杀气腾腾,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便不得已基本确认了事实。这不免让他心中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自己的现在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励精图治,发奋图强得来的,却不成想,自己内心刚刚燃烧起的自强不息的小火苗正准备去燎原,不经意地便被人釜底抽薪了。
“离自食其力还是相距甚远啊!”邱牧阳心里想着,无奈地看向窗外,南方,沐平方向。
……
此刻,距庆北县城70公里左右,城北广阔的草原上,袁仲绥正在指挥施工,虽然只是固井测井,大区经理亲临现场指挥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庆北项目部在庆北区块的第一口井。是袁仲绥坚持不懈盯了恒丰公司董事长岳惊鸿一周得到的合同。
岳惊鸿来庆北前是北京地质研究所的一位工程师,因受同事排挤,一气之下,拿家族积蓄并四处举债,辞职来庆北油田闯荡。这是他的第二口井,第一口是干窟窿,钻探及后来的井壁取芯无一丝油斑显示,若这口被命名为恒2井的油井再不出油,恐怕他需再行举债,才能将他的石油梦继续做下去。他是石油勘探专业人员,对自己地质知识的认知还是有自信心的。而袁仲绥也正是看中了这点,他认为去攻下一个“门外汉”远不如拿下行业内部人士来得简单。他没有千挑万选,毫不含糊地把“第一枪”对准了岳惊鸿。他原是和北华局项目部有口头约定的,但还是在袁仲绥“苦口婆心”、“据理力争”下,感到了他的一片赤诚,最终弃了北华选择了沐平局的袁仲绥,其实他知道沐平测矿院的MAX2000不是盖的,这个袁仲绥当然很清楚,这是他撼动对方的王牌。
草原的初春,北风依然凛冽,石油人血色的工装在衰草黄芜的背景里异常醒目着,草原便显得空旷而悲壮。
“张少彬来电话,邱牧阳已到基地。”霍海川凑近袁仲绥耳边低声说道。
“让他等着,一个小屁孩!”袁仲绥语气满是轻慢。
“不是通过你的考试了吗?”霍海川略感疑惑,他不是疑惑他们回不回,是在疑惑袁仲绥的态度。
“其实用不用许伟这个队无所谓,我就赌一口气。在庆北市场,国产仪器松松玩转!”袁仲绥看着许伟指挥队员已经将仪器吊至井口,准备下井了,便对着许伟喊:“控制仪器下井速度,别超过每分钟50米,稳着点,看好张力计。”
许伟便安排去了。
袁仲绥有回头给霍海川说:“当然,要不是白院长告诉我,是他邱牧阳找他‘折腾’的,我还真不一定相信这小子能运作这事。” 袁仲绥嘴角泛起些许笑意,意味深长。
“这个小子的确有一套,我和他通话几乎没占过便宜,哈哈。”霍海川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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