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安寺,千年古刹,于延庆市城南50公里,大青山南麓,也属于阴山山系。
因地形限制,面积不大,却异常清静。有苍松翠柏数棵窈然探出红砖碧瓦的围墙,已显清虚,及进门,古柏干挺叶繁,蔽日偃影,更绝幽邃。
院落仅数丈见方,也觉敞净适情。抬眼望便能看见墙体斑驳的大殿,隐示沧桑,惟绿瓦琉璃,精芒入目,熠熠恍惚,尽显禅风佛韵。
时鹊鸟间鸣,幽寂肃穆。邱牧阳立时收了浮浪形容,直腰挺胸跟着江小爱走进大殿。
江小爱分了他三炷香,点燃,扯了他胳膊,示意他一同跪下,邱牧阳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学江小爱的姿势拜了三拜,然后闭目许愿。
起身去供桌上香后,江小爱去签筒取了诗偈,而邱牧阳不以为然,见供案右侧功德箱,便将3300元一股脑投了进去。
……
出得门来,江小爱却是很兴奋的样子,挽了他的胳膊:“你很舍得哈,刚挣得就没了。”
邱牧阳却问:“你许的是什么愿?”
江小爱羞涩而诡秘地笑:“不告诉你,反正和你我有关。”。
邱牧阳似心知肚明不再追问,只说:“就知道如此,所以必须大方,这年代,想办事必须舍得,你以为就10元、20元,佛祖就会给你办一件天大的事?所以,啥时候省,这时候也不能省,更别说是你我之间的事了。”
江小爱不禁心中一阵欣慰“你是说我对于你就是天大的事?”
邱牧阳说:“那是,有什么事情能大过……”
没等他说完,江小爱已经用自己的大嘴轻易地堵住了他的嘴,紧紧地靠近他的臂膀。
她许愿求签不过是问一个结果,而现在结果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两人这段孽缘的态度,或许只是甜言蜜语,但这已足以让她心甜意洽。
“我想暖了。”她不看他,喃喃地说,却又想看他反应,便抬头,看他竟然也面红耳赤:“你还会脸红?我以为你……可爱死了”,江小爱瞬时又放纵起来:“邱牧阳,你也会脸红,哈哈哈……”
邱牧阳却故作逸情高洁,转了话题问:“总感觉你这个情况不该信这个的,毕竟你也是上京大学毕业。”
江小爱说:“学历高低能代表什么?要按你的逻辑,西方基督教就不该流行,国外的大学生可是多。”
邱牧阳说:“有道理。”
江小爱说:“我以前不信,但最近我想试试。”
邱牧阳难以置信,如此高学历的一个女子,竟然对烧香拜佛、求签卜卦这么感兴趣,也并且这个女子性格开朗活泼,率性自然,不喜成规陋习的,现在竟向佛问禅的意愿,从意识层面上说真没有道理可言。难道是对这段孽缘的不自信,想旁引佐证,求取神灵支持?
回城时,暮阳如血,云情疏淡。
辉光洒染,便在两人脸上涂满了温润的红色,光泽微起,若有妆饰。
邱牧阳侧头看已自安静的江小爱,丽质天生,便情心跃然,值她回眸一笑,更觉神骨俱清,身心皆畅。
依恋之情也愈渐清晰,想与之相遇,继而倾心,便是今生缘起,虽不知此后缘落何时,但至少在这一段光阴里,与她同走一程,便有无尽的欣慰。
或真地只是饮鸩止渴,此刻的满心欢喜会用以后的痛心疾首奉还。此刻的眷恋,也会用一辈子去忘记,用两两相望,终不能相依的绝望来回馈,但此刻痴情的心着实难以克制。
他放慢车速,不由自主地说:“小爱,不管这世事如何牵绊,不管以后结果如何,请相信我,我的心会永远和你相守,如果岁月会老去,那我们下辈子也要再见面,再相守。”
江小爱靠了他的肩头:“邱阳,我心里是想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的,但上天却不给我们缘分,让我们现在才相见。我也并非不想把你占为己有,我也自私,我也想得到你所有,但我知道那样会给你压力,我不想让你难做,我很纠结的,我骗不了自己的心。”
邱牧阳一时不敢作声,他虽情已至深,但暂时还没有想过弃了党湘云再组家庭的想法,毕竟那必定是人生最重要的决定,自己不敢妄下断语,草率定论。
江小爱说:“邱阳,你知道‘爱而不得意难平’吗?你知道就简简单单几个字,包含了多少心酸、不舍吗?那种无奈与心痛,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
邱牧阳停了车说:“我懂,我懂得,我也懂了你为什么要去千安寺了。”
江小爱说:“嗯,我听说这千安寺的签很准,我就想和你一块来看看,上天会不会给我们一个好结果,我好不再纠结。”
邱牧阳回头问:“那你现在还纠结吗?诗偈怎么说?”
江小爱微然一笑说:“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准了,反正我还是很满意的。”
……
两人去奥迪4S店取了邱牧阳的本田车,一前一后奔了江腾大酒店。
晚饭后,邱牧阳拉着江小爱上楼时,她却拉住他说:“我知道你会为难,但为了我以后的零花钱,你跟我回趟家吧。”
一提到“零花钱”,邱牧阳方想起购买奥迪车时江小爱给其父亲的承诺:“我……不合适吧。”
江小爱说:“有甚不合适,我爸又不知道你情况,去了你只要别提结婚了,其他实话实说就成,我爸知道我在谈着,也就安心了。这样我爸就不会逼我和……和那个人谈了。”
邱牧阳说:“看来你爸对你的追求者还是很满意的,我怕 我不是他老人家喜欢的类型。”
江小爱说:“你这么优秀,要有自信,我爸肯定会喜欢你的。再说我选的人,管他喜欢不喜欢。”
邱牧阳沉思良久终觉不妥,倒不是怕见江小爱的父亲,但以自己现在的情况,终不会像普通恋爱中男女一样随意来往,见了之后,后面自己将如何继续?如果自己的演技精湛尚且罢了,一旦露出破绽,对江小爱的影响可以说是巨大的,其父要是知道她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在一起,别说零花钱了,估计身子都能给打成零件。他认为江小爱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毕竟只有22岁,社会阅历上还是稍显单见浅闻、羽毛未丰。
邱牧阳说:“见面时机不对,你不就是想让你爸知道你在谈着吗?换个方式,你打电话,我说两句不行?”
江小爱说:“怕不成,我爸是个重信守诺的人,他对他人也有这个要求,我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搪塞过去。”
邱牧阳说:“先试试,不行的话,我就去见面。”
江小爱思索了一会,焕然一笑:“有了,就这么说。”
她离开邱牧阳一段距离,打通电话:“爸,我没有忘了下午的承诺,我现在就可以带男朋友回家。”
江父说:“好,我等着。”
江小爱说:“不过,我说个问题,我现在的男朋友只知道我是个记者,还不知道咱家的情况,更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就是单纯的喜欢,我怕一见面,咱家的情况就显露了,你不会说我男朋友看上咱家的财富家产了吧。”
江父说:“你真是按我平时嘱咐的,没透露咱家情况?”
江小爱说:“爸,我听话着呢,我也怕别人另有所图,我的男朋友不知道咱家的情况,我们是真心的,你别担心,现在知道我情况的,就莫不凡,你还是担心他去吧。”
江父说:“爱爱,好吧,爸爸也希望你找到一个真心爱你不图你钱财、不图咱家资产的好男孩,你可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一定要我给你把把关哈。”
江小爱说:“知道了,爸,我会尽心的。你不放心我让他给你说几句话?”
江父说:“算了,不过,有照片没?可以给我看看。”
江小爱说:“中午买车时,方叔叔没给说吗,他很英俊的,要不这样,他就在酒店呢,我不让他走,要不你明天来看看,你都两月没来酒店了。”
江父说:“再说吧,在酒店见面和在家里见面有什么区别?”略一停顿又说:“今晚你回家。”
江小爱说:“好的,可能晚回一会儿,但肯定回家。”
江小爱挂掉电话立时陷入悔恨之中,刚才父亲的一句:在酒店见面和在家里见面有什么区别?提醒了她,她和邱牧阳在酒店出没一天了,在大厅里晃荡,自然没事,很正常,最多就是普通朋友和男朋友的猜测,但真不知道自己和邱牧阳在18楼自己的包间待了一晚上的事会不会被人发现,尽管出入时,自己都和邱阳保持一定距离,也时时暗中观察左右有无他人,可一旦没注意,被人觉察,传到父亲耳朵中去,麻烦就大了。她开始觉得自己处事太不谨慎了,幼稚得可笑,而且还只能是苦笑。
江小爱面色沉重,踟蹰地来到邱牧阳身边:“小太阳,没事了,不用见我爸了,不过,今晚我不能陪你了,我必须回家了。”
邱牧阳说:“怎么了,你爸训你了?”
江小爱摇摇头:“我好几天没回家了,爸爸想我了。”
邱牧阳说:“那一会我送你回去。”
江小爱说:“好,咱们分头上楼,你先上去等我。”
邱牧阳心里一顿,他感觉江小爱似有心事一般,但从她的目光中又得出她坚定的态度,便默然按江小爱的意思先行上楼等待。
他再次俯瞰延庆夜景,夜灯隐现,错落掩映,虽倦游,意犹飞动,再想午时阳光澄澈、温润之景,又想与江小爱缠绵之状,不觉魂思俱来,回味良久,更觉情境闲适,便有意给此房间命名为“晴暖阁”,想告知江小爱之后的场景,竟心神为之一畅,欣然一笑。
只是过了半小时,江小爱才满脸笑意进得门来,邱牧阳便感慨她变化无穷的神情。问时她却不说,只说没事了,可以见缝插针暖一个,邱牧阳连忙推拒,说哪能穷兵黩武,再说,刚进过寺庙,还未从一身的佛性禅心走出来,不恰当的行为恐怕都是对我佛的不敬。江小爱方嫣然一笑说,好吧,我放过你。
将“晴暖阁”一说,江小爱盈盈有笑,连连称好,说又丰富两人的暗语辞典。
当邱牧阳问起她的异样举动时,江小爱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邱牧阳说:“小爱,别瞒我了,我有预感,你和这江腾大酒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就实话实说吧。”
江小爱沉思良久终于说:“给你说也无妨,反正我知道你的心,无论我富贵还是贫穷你都会对我好。”
……
江小爱的父亲江天阔,现年45岁,上世纪改革开放初期便下海经商,做过小商小贩,倒腾过服装鞋帽,买卖过家用电器。
他真正发家却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从一位朋友处得到信息,国外早已形成仓储式销售模式,也就是大型超市。
他用近10年倒买倒卖的资金租了门面效仿国外量贩模式,从小门小店开始,一步一步做大做强,他头脑灵活、思想敏锐,不到35岁已是千万富翁。
其后又涉足房地产领域,风生水起,形成超市、酒店、房地产等产业集团,又经数年累计,资产已十数亿记。
他生意头脑透彻明白,经营策略也算惇信明义,但生活观念陈旧,一心求子。其实仔细想想,这思想也算不得陈旧,谁想把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二十多年的数十亿家产给了外姓?女儿最终是泼出去的水,只能带把的才是家族的根。
其原配夫人苏雅萱生了一个女儿后,也就是江小爱出生后,他便祖国各地四处求偏方,苏雅萱也是有病乱投医,奔了千安寺,诗偈指点她去南方风水秀美处受孕,方可得一男儿,夫妻两人便奔了广州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广州、深圳是改革开放前沿,只要有钱什么都能整,江天阔真整了个偏方,效果奇佳,十月怀胎,呱呱坠地,两鸣惊人,是双胞胎,不过依旧是俩丫头片子。
江天阔这个急,让爱妻继续在广州躲避计划生育,算是调虎离山之计,自己再用暗度陈仓之计包了个二奶,顺手牵羊找了一个小三。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两人依次怀孕,年后呱呱坠地,不错,触目惊心,还是俩没把的,江山阔一时崩溃。
计划生育政策的严厉已经不是交了罚款能解决的事情了,弄不好会影响整个江腾集团的未来,在把原配自广州接回延庆市的同时,他传宗接代的痴心渐渐被磨损,常自犹豫不决,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江山阔便无奈接受了现实,希冀后代开花散叶,独木成林的梦想,彻底放弃。
……
邱牧阳跟随江小爱的车,行有七八公里,延庆市西郊,半山腰,豁然出现在邱牧阳眼前的是一座三层别墅。由百多米外望去,灯光隐映,深宅大院,独门独户,倍显幽邃。
两车一停,邱牧阳便上前给江小爱道别,江小爱只说再见,却不坐回TT,只用恋恋不舍的目光望了邱牧阳。
邱牧阳只得抱了:“太晚了,回吧。”
江小爱说:“邱阳,你只要来延庆市,就去晴暖阁住哈,不过就你自己,韩哥、孟哥也不成,那是咱们两个人的。”她见他点头亲了他说:“你也知道我家了,我大事上便没有瞒着你的了。”
邱牧阳说:“看你说的跟不再见似的,我想你了,就会星夜杀来延庆找你,现在快回去吧,别让你家人等急了。”
江小爱嫣然一笑,又抱吻一下,才转身上车,车起步一走,邱牧阳又觉心被掏走一般,急追了上去,远远地见江小爱叫门,开门的是个女子,看不清长相,只见江小爱探出车窗大呼:“妹,你咋回来了。”那女子说了什么却听不清,车进大院,门便关了。
邱牧阳点燃一根烟,站在江家大院马路对面,扫描各个窗口,烟抽完的功夫,却见3楼一房间灯一亮,继而窗子打开,是江小爱的身形轮廓,她朝他挥挥手。
邱牧阳便也挥挥手,两步一回头,怏怏地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抬头时好似一身影在由自己车尾向山下走去,似曾相识,记忆中却搜索不到。
下山时,却不见丝毫人影,便只当是看错了。
邱牧阳回江腾大酒店,他没有直接返回庆北县,还是在晴暖阁睡了一晚。
一是为了安全,尽量少跑夜路。二是,江小爱两天来消费了那么多,不只是为自己,还有大韩、孟老二等,怎么能一个小女子这样花钱?于情于理自己都需回报一下,否则,实在过意不去。
他准备给江小爱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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