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嗓音透着愉悦和戏谑,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李英歌松开不自觉拽紧衣襟的手,移开视线点点头道,“好看。”
她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晃神的霎那间,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鬼使神差地和眼前的萧寒潜重叠在了一起。
李英歌只觉得胸口发闷,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此景此景下,想起袁骁泱那张如今只剩下让她一回想就觉得满心厌恶的嘴脸。
大概是她最近太过在意袁骁泱是否已经进京,刚才又让常青往城南打探的缘故罢
李英歌暗暗摇头,轻轻吁出一口长气。
冷冽的水汽在她鼻间脸前形成一团薄薄的水雾,萧寒潜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小未婚妻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剑眉不禁微挑,偏头追上她的视线,盯着她勾唇道,“小狐狸,我不是问你烟火好不好看,而是问你偷偷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他故态萌发,不正经的调侃反而让李英歌心中的郁气微微转淡。
李英歌冷哼一声,拿眼斜睨着萧寒潜,直言不讳道,“乾王哥哥是很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衬着着火树银花的不夜天,真是玉树临风清朗如月,好看的紧。”
她觉得对着萧寒潜,再薄的脸皮也能练厚了。
萧寒潜闻言朗声大笑,那愉悦的笑声惊得飞鸟振翅鸣叫,震得斜刺里蜿蜒伸出的枝头上积雪抖落,原本静谧无声地半山腰隐隐响起嗡嗡的回声,突兀得唬了李英歌一跳。
只是见萧寒潜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剑眉星目都透着快意,李英歌不由跟着抿唇而笑,心中残存的郁气更是一扫而空。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夸人也不诚心。”萧寒潜身形一动,抱着李英歌盘腿坐在凉亭顶上,扯着大氅将人包裹在自己腿间,侧着脸凑近李英歌,得寸进尺道,“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得了就不愿放手,又抱又亲的,你既然觉得我好看,不如也亲亲我?我吃点亏,勉强让你多咬一口?”
过年在宫中,并不少见宗室的小屁孩亲戚,在他看来,那些小孩子得了好东西就爱往嘴里塞,不是亲就是咬,看得他直皱眉。
这会儿想起,就拿来打趣他的小未婚妻。
李英歌哪里听不出他拿她当孩童逗,当下拿手抵在他胸前,撇嘴道,“乾王哥哥要是承认自己是个好看的‘东西’,我自然不介意又亲又咬。”
萧寒潜佯怒着瞪她一眼,他自己不怕席地而坐受寒,却大手一伸,抓住李英歌掩在大氅下的手,一边替她暖手,一边似不经意的道,“且放过你这回。刚到这儿的时候还看你兴致勃勃的,怎么放了烟火反而兴致缺缺的样子?这下心情又好了?我还当你和我一样,已经过了喜欢看这些热闹的年纪。我看宗亲里的小姑娘家,可都盼着元宵灯节能好好出来逛一逛”
李英歌闻言一怔。
不由就想到之前在庆承街时,萧寒潜越逛脸上的不耐烦就越发明显,原来并不是他自己想旧地重游,纯粹是为了迎合她吗?
她还想着配合他的游兴,原来两个人都想岔了。
再想到她不过一时晃神,萧寒潜就能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心神一凛的同时也不由心头泛起层层叠叠的暖意,被萧寒潜握在大手中的手就渐渐放松下来。
李英歌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她其实和他一样,并不爱人多热闹的地方。
萧寒潜也没继续这个话茬,而是突然口风一变,说道,“要说在东北边关,在东北大营中不艰险,那是假话。但我一个封亲王的皇子,再苦再累能苦累到什么份儿上?真正苦的,是下头那些小镇小村的边地居民。
你只听你娘讲古,晓得淇河这样的重镇如何繁华,却不知散落在下头以及和狄戎接壤的那些城镇,过得是怎样的日子。要说东北边关和京城比,我自然更喜欢生我养我的京城。不过终有一天,我还想再回东北边关”
再回边关总不会是去缅怀过往的,萧寒潜的话外之意很明白,他在意的是东北边关的民生,而要彻底改善东北边关的民生,除了把狄戎国打趴下,还有什么更直接有效的法子么。
李英歌心口一跳。
刚才没回答她的话,现在却突然在她面前表明心志。
想要东北大营兵权的,不止武王一个。
她不由想起前世此后四年,萧寒潜并未离开京城重回东北边关,她眼眸微闪,轻声道,“乾王哥哥,您将要进哪个衙门领差,已经定下来了吗?”
京中能直接接触兵事的无非中枢院或兵部,而前世萧寒潜最后入的却是刑部。
直到她魂归今生,萧寒潜也仍在京中部堂打转儿。
果然萧寒潜只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就不甚在意的道,“明天老大和老三出宫入亲王府后,父皇就会颁下明旨,老大去的是兵部,老三去的是礼部,而我去的是刑部。”
李英歌暗道果然如此,只是再深的东西,此时此刻却不是她能追问的。
萧寒潜哪里想得到她尽知后事,见她闻言不惊不乍,亦未露出茫然无知的神色,嘴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几分。
他的小未婚妻将来是要和她并肩而站的,听她方才所说,对淇河的人和事虽有了解,却未曾因淇河李氏是本族而有多少别样的感情,这样也好,将来有什么事,也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而对于他模凌两可的话语,他的小未婚妻立时就能联想到他将要领的差事,这份机敏也令他十分满意。
她还小,他也不急着揠苗助长。
萧寒潜想到这里,正要再出言逗弄李英歌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山脚下空荡荡的冰嬉场,突然窜出个熟悉的身影。
李英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疑惑道,“小福全儿怎么来了?”
还不到天下第一楼灯宴散席的时候。
汪曲和小福全儿得了萧寒潜的交待,不会轻易丢下谢妈妈找过来。
萧寒潜心知有异,起身带着李英歌跳下凉亭顶,长腿跨步,不一会儿就下了矮山头。
李英歌见小福全儿行了礼不说话,就识趣的避到一旁。
小福全儿这才凑近萧寒潜,低声禀报道,“方才舞灯龙的队伍过庆余街时出了点事,现下五城兵马司以及宫中出动的禁军已经把事情压了下去。只是一时还有些混乱,汪公公让奴才来知会您一声,问您是不是过去露个脸?”
天下第一楼就在庆余街。
萧寒潜凛冽的目光扫向小福全儿。
小福全儿忙道,“王爷放心,楼里没有受到牵连,李阁老和李夫人、李家几位少爷也有张大人负责护着。奴才来前,汪公公已经去了庆承街,这会儿正陪着谢妈妈在那里等着。”
太子和武王、和王等宗室亲眷都在楼内,萧寒潜不出席灯宴尚可,现在有事倒不好不露面。
萧寒潜面色一松,交待道,“不必告诉李英歌,你把人送到汪曲和谢妈妈手上,再过来庆余街找我。”
谢氏等人即有张枫护着,他不想李英歌凭白担心,毕竟庆余街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小福全儿心知肚明,上前随意编了个借口,就亲自躬身在前,带着李英歌往回走。
见萧寒潜只略交待几句就匆匆离开,李英歌只当他身上有什么要紧差事去办,倒也没有多想,只跟着小福全儿自去和谢妈妈汇合。
庆承街和庆余街隔了三两个街口,庆余街的动静传到庆承街,人人只当是舞灯龙的队伍闹出的热闹劲儿。
谢妈妈见街口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维持次序,也没多想,又被汪曲瞒下,当下见李英歌回转,问明萧寒潜临时有事暂离,就笑着建议道,“常青说是去买花灯,也不知逛到了哪儿去,铭少爷出门前还惦记要买个面具玩儿,不如我陪你再进店里逛逛?也省得干等着无趣。”
小福全儿一走,汪曲正想将人请上乾王府的车上,闻言就附和道,“庆承街中段有家专卖这些小玩意儿的店家,手艺是京里出了名的,小王妃若是有兴趣,奴才给您带路。”
李英歌没有异议,就带着汪曲和谢妈妈寻到店家,见往常摆在店内的玩意都挪到了街上的小摊上,各式各样的花灯面具式样繁复,就凝神听谢妈妈解说,挑了两样李承铭喜欢的样式掏钱买下。
谢妈妈取了个红面獠牙的面具给李英歌戴上,笑着打趣道,“以前夫人带你出来看过一回灯,那会儿你才三岁多点,瞧着这面具就唬得大哭起来,直闹得夫人焦头烂额,之后就再不敢带你出街凑热闹了。”
也是那之后,谢氏才渐渐惊觉女儿心智痴傻。
谢妈妈当着汪曲的面,话说的隐晦,却不无感叹。
如今物是人非,境况不同,莫说谢妈妈,就是李英歌听她这番追忆,心下也有些怅惘。
汪曲却躬身笑起来,替李英歌乔好面具带子,温声道,“王爷幼时也曾让奴才搜罗过这种面具,想来李三少爷也会喜欢。”
谢妈妈不由又笑起来,冲着李英歌挤眼睛,“就这么戴回去给铭少爷瞧瞧,我倒好奇他是个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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