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高义傻眼了,站在榻上浑身颤抖,没了主意。
郭老夫人一听,顿时仓惶大叫:“修昀,不可以啊!这样去见圣上,高义会没命的!”
郭夫人也反应过来了,她连滚带爬跑到郭将军身边,委顿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夫君,你想想办法救救高义吧!不要这般狠心,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郭将军面上满是失望,哀声说道:“你们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时,可曾想过我是儿子、是夫君、是父亲!”
“我在战场上拼杀半生,给郭府带来荣光,给你们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们怎么忍心在背后捅我刀子啊!”
“祸乱春闱,那是大罪!庆国公府满门抄斩历历在目,你们若还想着掩盖,一旦被别人告到圣上面前,郭府上下就全完了!”
郭老夫人听到这里,整个人猛地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郭高义反应过来,急忙跳下榻将郭老夫人扶住,只见她面色惨白,口中直喃喃: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我的乖孙孙,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父亲满意而已!”
郭夫人已经哭得撕心裂肺,心中又悔又痛,只能死死抓住郭将军的衣摆,声声哀求:
“夫君,无论如何,至少保住高义一命啊!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当初没劝住他!”
“夫君,你将我扭到圣上面前好不好?都是我这个做娘的错,我愿意替高义去死啊!”
郭将军没有理会自己的娘和夫人,自始至终都望着郭高义。
郭高义看到祖母和娘亲悲痛欲绝成这样,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是兄弟三个中最没用的那个,文不成武不就,他最初真的只是想让父亲也能为他感到骄傲。
迟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他不可能让整个郭府为他陪葬。
“爹,我愿意跟您去到圣上面前请罪,要杀要剐,只要不牵连郭府,我都毫无怨言。”
郭高义此言一出,郭老夫人和郭夫人犹如五雷轰顶,当下哭也哭不出来了,歪在地上几乎要厥过去。
郭将军从郭夫人手中扯回下摆,冷硬着面色说道:“现在就随我走!”
郭高义穿起外衣,冲瘫软在地上的母亲和祖母深深磕了三个响头,毅然起身。
“高义!”
“孩子啊!”
郭夫人哭得彻底晕死过去了,郭老夫人一下又一下捶着胸口,老泪纵横。
房门被打开,只见郭少夫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外,面色惨白,显然全部都听到了。
孩子还不知事,瞧见父亲,咿咿呀呀伸出手去要抱,一声声稚嫩的爹爹叫得所有人肝肠寸断。
郭将军不忍再做停留,大踏步走了出去。
郭高义站在自己夫人和女儿面前,忍不住又落了泪。
“好好照顾秋姐儿,不,若......我若回不来了,让娘给你放个和离书,你归家去吧,娘定会善待秋姐儿的。”
郭少夫人眼眶红红的,突然抬手狠狠打了郭高义一巴掌。
“你这个没出息的!我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这话是在告诉郭高义,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郭家。
郭高义心头剧痛,不敢再去看妻子,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转身出院去了。
孩子半天没等到父亲的怀抱,哇地大哭出声,其间还掺杂了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郭将军面色阴沉,带着郭高义策马直奔皇宫。
————
雍帝还在御书房,也没什么政务,只是习惯静坐在此处。
门外突然传来了极低的叩门声,雍帝并未被惊动。
黄公公开了殿门闪身出去,便见小太监面色凝重地禀报:
“公公,郭将军有急事求见圣上。”
黄公公微微一惊,白日里还听圣上同谭大人聊起郭将军呢。
“你且在这里等着。”
黄公公扭头进了御书房。
“圣上,郭将军在宫外求见。”
雍帝有些意外地抬头,挥了挥手:“宣。”
黄公公正应声,雍帝又补了一句,“将谭修撰唤来。”
雍帝记得今晚是谭瀚池在翰林院值守。
“是。”黄公公匆匆出去了。
等谭瀚池从翰林院赶到时,刚好看到郭将军领着儿子走进了御书房。
他心头微微一惊,随即又忍不住心生敬佩。
昨日乔兄才和他说起郭将军儿子参与了春闱舞弊一事,今日郭将军就带着儿子前来认罪了。
这其中若说没有乔兄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既然乔兄已经走了九十九步,那么这剩下的一步,他自然不会让乔兄失望!
这南境兵权,必须交到清清白白、无懈可击的郭将军手中!
谭瀚池在黄公公的带领下走进御书房时,郭将军正痛心疾首地向雍帝坦白一切。
郭高义就跪在一旁,以额触地,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雍帝听得面色沉沉,难辨喜怒。
看到谭瀚池进来,雍帝示意他站到一边旁听。
待郭将军话音落下,雍帝淡淡问道:
“郭爱卿,春闱舞弊一事早就过去了,盛启山留下的名单也不知所踪,你今日若不说,也无人知晓的。”
这一句,是在试探。
试探郭将军的真正来意,试探春闱舞弊的名单去处,试探郭将军还有没有资格接任南境兵权。
棋差一招,郭将军很有可能就满盘皆输!
来的路上,郭将军早就想清楚了。
在雍帝面前,不能尽说真话,也不能尽说假话,真八成假两成,方是良策。
于是,他将今晚郭高义遭受陷害险些中招之事悉数道来,只不过那两个及时出手的暗卫真的变成了郭家人。
“圣上,臣惶恐呐,已经有人在打臣儿子的主意了,这该是何等深沉的心机,才会在骠骑大将军人选还未有着落之事,就开始算计。”
“所以臣便严厉逼问他,平日里为人处世是否还有疏漏,是否还做过什么亏心事。”
“臣这儿子胆小又驽钝,经不住臣的逼问,道出了春闱舞弊一事,当真将臣骇得浑身冰凉!”
“圣上,臣忠于圣上之心,天地可鉴。臣的儿子的的确确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有愧圣上的信任。”
“臣不敢姑息,更不能包庇,否则留下把柄,他日被有心之人利用,更加有负圣上的恩宠。”
“故而臣斗胆连夜求见,请圣上责罚,消除一切隐患,全臣一颗清清白白的忠义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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