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楚莞尔一笑,丝毫不惧外面都是些男子,说道:“行商需走南闯北的确辛苦,不过若是真心实意章做这个,便是辛苦也可苦中作乐。”
江棠一听有女子在场,顿时双眼放光,迫不及待想一睹芳容。
“姑娘声若水波轻柔,容貌定然也不差,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哼!”阿旺嘴里不空闲,含糊不清道:“薰女姐姐憋理他。”待咽了食物继续说:“他也就钱多这一项优点了。”
卢清楚忍俊不禁,想来这些话都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有样学样罢了。
视线落在对面雅间上,她忽而狡黠道:“我一女子自是不方便抛头露面的,不过对面的客人身为男子竟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若不是长得人神共愤?”
人神共愤用得好啊,既可以说他长得太好,也可以说他长得太丑。
众人闻言都发出善意的笑来。
他们年年都来赏金会,自是知晓那幕后的男子乃金缕阁老板。以往只觉着此人很是神秘,也颇有本事。
今日被姑娘这么一说,还真好奇了起来,莫不是长得太丑不能见人?
幕后的男子也一阵轻笑,竟顺着她的话道:“啊,在下隐瞒了许久的事,终究还是被姑娘猜到了。我的确生来样貌极丑陋,故而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韩允抽了抽鼻子,颇是无语看了看睁眼说瞎话的主子。
这回答直接让卢清楚无言以对,对方如此一说,她哪还有再为难他的机会,否则就成了不讲道理,专戳人痛处了。
“如此说来,我与您倒是同病相怜,小女子也是天生貌丑,怕人瞧见我的模样晚上会做噩梦!”
嘿,这两人倒好,“丑”到一处去了。
无论可信与否,这说法后来都传了出去。
耳坠子最终还是由神秘的金缕阁老板出资买下,作为贺礼赠予卢二姑娘。
晋王踏进厅中时,卢清楚正好将放置耳坠子的锦绒盒子合上,心满意足地揣进宽袖中。
“仙女姐姐,此人乃当朝晋王,皇帝的第五个儿子,今日也是来参加赏金会的。”
阿兴的解说在耳边响起,怕她不认识,两眼一抹黑。
她很意外,没想到晋王也会来商人云集的场合。更令她意外且惊喜之事还在后头。
周洛刚将晋王招呼好,外头小二又来禀报,说苏老先生到了,在场诸位纷纷诧异。
苏老先生不是从不参与这类集会么?
卢清楚还在疑惑他们口中的“苏老先生”是哪位时,只见满头华发却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抬头挺胸地走了进来。
周洛忙上前作揖,亲自将人迎入主宾席,连晋王也只是坐在主宾席左下首的位置。
商人的主场,似乎并没有皇亲贵胄摆普的权力。
卢清楚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想直接出去面见外祖父,无奈又想起最好不要被人知晓自个儿的真实身份。
好在也没等多久,苏老先生给面子地买了几样珍宝,随后便推说舟车劳顿疲倦了,上了二楼。
“清楚给外祖父请安了,外祖父近来身子可好?”
嘴上虽规规矩矩请安,行动却犹如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欢脱地蹦到老爷子跟前,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孩童都惊住了,没想到温柔矜持的仙女姐姐还有如此稚气的一面。
苏老爷子很久未曾见过外孙女儿了,比她还欢喜:“好好好,外祖父都好。”
说罢上下打量一番卢清楚,十分感慨且自豪道:“外祖父就知道,咱家二丫头并非等闲之辈。瞧瞧,如今都想着要承外祖父的业了。”
她抚着老爷子请他坐下,又动手倒茶递上,笑道:“清楚可不是承您的业,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事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傻丫头,行商可是门大学问。且真有野心之人不会将此当做打发时间,接触越深,着魔越深。”
那种通过努力得到想要的一切的满足感,老爷子深有体会。
卢清楚明白外祖父是在提醒自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她并不觉得“着魔”有什么不好。
若一生毫无追求,那才叫索然无味。
“清楚懂外祖父的意思了,往后定然学着坦然接受得失。”
苏老先生笑了,看她的目光越发慈爱。
晋王心胸宽广,却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一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老头子待遇直接越过了自己。
好在之后周洛款待尚可,他也不打算斤斤计较,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儿上。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听闻金缕阁老板今日也在,可否让本王与之一见?”
看似客气地询问,实则周洛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在主子早有吩咐,可以满足李珍这一要求。
他却仍旧没能见着对方的面。
中间隔着纯黑色帷幔,两人各据一方。
金缕阁老板似乎身子不大好,声音虽是好听,却明显中气不足。
“王爷请恕罪,草民生来便有疾,又生得貌丑,实在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李珍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倒春寒的天儿里却拿起了折扇,在掌心轻轻敲打,讽刺道:“老板有难言之隐本王本不该强人所难,然则宾主应各有礼,你是否该露面叫本王瞧一瞧是在与何人交谈?”
帷幔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声,沉默一阵后,老板只得道:“罢了,既然王爷不介意污了眼,那在下便揭开这帷幔罢。”
话音落下,一只长满脓疮的手缓缓撩起黑布。李珍眉头紧蹙,握紧了手中折扇。
当瞧见对方前臂上也满是脓疮时,再也不能忍受,喝止道:“罢了罢了!是本王强人所难了,老板不必勉强。”
只要一想到眼前之人满身脓疮,他胃里就直犯恶心!
黑布后的人手一顿,继而失望地收回去,低声道:“还以为真遇上了不在意的知己呢……”
这么恶心的病症,谁要做你知己!
若非场合不对,李珍真想咆哮。
仿佛浑身都沾染了房中污浊的气息,此地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他得立即回去沐浴更衣焚香!
周洛瞧着王爷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笑出了声。
回头看向帷幔,主子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正拿着锦帕擦拭手上作伪装的东西。
“主子高明,怎就知晓晋王有洁症?”
崔景行扔了帕子到水盆边洗手,淡然道:“并非洁症。难不成你能忍受满身脓疮之人?”
周洛摇头,不由得又佩服起他来。
最危险的情况,以最简单的方式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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