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一听这长舌妇,立刻就打了个哆嗦。
那条长长的舌头把他吓个半死,几十岁的人了,竟然丢了这么大个脸,裤子都没保住。
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想起来了这人是谁来了。
“这个长舌妇,在合镇十分有名,叫易娘子,号称耳不走空,只要有人从她面前过,就少不了被说道几句。”
颜海不以为然,道:“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吗,我们家里那些三姑六婆,每到过年,说三道四,我只能躲在房子里不出去。”
陈老爷摇头,道:“易娘子可不是这样,她听风就是雨,你要是一个人路过就算了,要是两个人,不论大小,不论男女,都能叫她说出点不好的东西来,一年前有一天下大雨,蒋家的大媳妇和小叔子打了一把伞,她立刻就传的风风雨雨,说他们两人有奸情。”
胡大痣道:“他们也是该避嫌。”
陈老爷道:“这小叔子才十二岁。”
胡大痣立刻摇头,道:“当我没说,可是其他人是怎么相信的?这孩子只有十二岁,大家也不会信啊?”
出尘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三人成虎。”
陈老爷道:“确实如此,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长舌妇人,最后蒋家大媳妇上吊而亡,以死明志。”
这下就连颜海这个心宽似海的人都忍不住到抽了一口凉气,几句风言风语,就要用一条人命去填。
陈老爷接着道:“这事还没完,众人谴责易娘子,易娘子又说这是畏罪自杀,清者自清,她要是什么都没有,怎么会自杀,城里议论纷纷,那小叔子在学堂受尽嘲笑,也受不了跳河自尽,而蒋大的老父母也一病不起去了。”
胡大痣惊的瓜子都掉了。
颜海气道:“因为几句流言,家破人亡!这易娘子也太可恨了!”
陈老爷道:“这件事情闹的很大,易娘子却说蒋大命不好,注定命中孤寡,也是一个下大雨的天,蒋大提着刀去了易家,将易家一家老小全杀了,活活挖了易娘子的眼珠子,割了她的舌头,将她拉到河里浸了猪笼,之后自己在家人坟前自尽了。”
出尘叹道:“世人多苦,因为一句闲言碎语,闹到如此地步,真是可惜,还是方外之人清净。”
他本来吓得不轻,现在一缓过来,就又开始装起了自己的大师架子。
胡大痣道:“这人真是个祸害,活着干坏事,死了还害人,可惜陈大小姐了。”
宁昭脸色淡漠,对于这等事情并没有多大感觉,活人的事情就是这么复杂,她学习了这么久也只搞清楚了一点。
他人之口,耳畔清风,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真是想不明白。
如果换了是她或者颜海,这易娘子就是把嘴皮子说错了,也不见得有用,反而要把自己气个半死。
不过眼下还是耳中人的事情重要。
要像个办法把耳中人引出来才行。
宁昭道:“都去休息吧,忙了一夜了,也累了,我去陈媛外面守着。”
颜海和胡大痣要跟她寸步不离,陈老爷安排的房子也不去住,一人一个被子,挨着宁昭睡在了屋檐下。
屋子里一个人也在安安静静睡觉,外面两个人也睡的喊声震天,只有宁昭这个死人守在外面,闭着眼睛想着为数不多的心事。
狗日的白长生。
她想起来就要在心里骂上两句。
骂完白长生,她就没有心事可以琢磨了,将颜海从被子里掏了出来,赶到一旁,自己躺了进去。
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一顿晚饭比昨天晚上要丰盛的多,出尘看着,差点连素都吃不下去了。
吃过晚饭,宁昭便道:“陈老爷,府上有通乐理的人吗?”
陈老爷道:“只有媛媛。”
宁昭道:“不行,去外面请一个最精通音律的人来,最好是能让鬼都停留的那种动听。”
陈老爷顿时犯了难。
找个弹琴好听的不难,可是找个连鬼都觉得好听的,他怎么找?
鬼觉得好听不好听,他也不知道啊。
“宁大师,这是为了什么?”
宁昭道:“陈媛的房间,暂时被我隔绝,只能听到我的声音,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所以我们要把耳中人给引出来。”
颜海道:“我上次唱曲你不是说唱的不错?要不我试试?”
宁昭道:“就是因为你唱的太好了,那耳中人听了,岂不是要醉倒在陈媛的耳朵里,还怎么让它出来,下次你唱给大痣听吧。”
颜海看她一本正经,一时间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陈老爷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道:“你们稍后,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这个人就是合镇乐馆之中弹琵琶十分出名的女子。
这女子请来的时候,琵琶半抱,本以为是来给陈老爷演奏,一进陈媛的小院子立刻就愣住了。
院子里跟开茶话会一样。
三个嗑瓜子的,还有一个道士。
这是驱鬼来了?
驱鬼用得着她?
她心中有些胆怯,勉强一笑,就看到宁昭丢掉瓜子站了起来,道:“请进。”
女子见她做青年公子打扮,风流俊雅,清瘦如竹,不像个坏人,顿时心中大定,跟着宁昭上前推开了门。
虽然已经入夜,可是还有微光,这屋子里却不知为何黑洞洞一片,是一种极致的黑暗,仿佛里面是一处坟墓。
而宁昭一手撑着门,一手邀请她。
女子头皮发麻,但是此时已经没了自己选择的余地,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脚迈进去,她身形一晃,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不知道到了何处,神魂都不宁起来。
宁昭冰冷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姑娘,你是七月初七亥时所生吧,这个时辰倒还好,不过我看你身上阴气太重,生的地方也不太对,像是生在死人堆里了。”
女子拿着琵琶,心中十分惊讶,可是并不敢说话,只觉得宁昭的手冷冰冰的,像是死人的手,而且说话时身上也传来冷冰冰的气息,一点活气也没有。
过了片刻,她才蚊子似的道:“我娘在乱葬岗生的我。”
“啊,”宁昭关门点蜡烛:“这个时辰正好是鬼门关开的时候,你是女子,生在阴阳交接之时,又生在死地,难免有点通灵,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情。”
女子借着燃起来的火光看了一眼宁昭,心道陈家请来的驱鬼大师,看着虽然年轻,可是很有本事。
她再一看床上的陈媛,惊的琵琶弦都拨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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