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入口很小的山洞,一股阴气从里面往外冲,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像是一只猛兽张开大嘴,准备择人而噬。
颜海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忍不住嘶声。
里面全都是仓黑的岩石,密密麻麻的洞穴纵横交错,数也数不清楚,电光偶尔划过,将这一座奇怪的洞窟照亮,内中洞窟上至云烟,下至幽冥,望之不尽。
如同一座无底洞。
“这里怎么会有一座这样的洞?看外面也看不来啊。”熊武连连称奇。
颜海进去三步,将手放在岩壁上扶住,只见这一只手忽然变化,不过短暂片刻,手上皮肉猥琐干枯,长满老斑,指节僵硬,垂垂老矣。
他自己还未曾察觉,依旧在往里面张望。
熊武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再一看,却又见那只手完好如初了。
御步皱眉道:“这是鬼道?”
如此百转千回,交错盘桓的地方,他只见过鬼道,而且颜海方才的样子,分明就是在鬼道之中产生的时间混乱。
鬼道是虚无,就连时间在鬼道中也是混乱的。
无所有,万法皆空。
颜海闻言出来,道:“鬼道?”
在他心里,鬼道得是由呼啦一下打开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怎么会变成一座洞穴出现在这地方?
熊武就连鬼道是什么都不知道。
宁昭道:“鬼道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但是大部分时间形成这样的景象都是因为下大雨。”
颜海道:“难道熊大哥的似曾相识跟这鬼道有关?”
宁昭道:“正是,他的身上其实少了一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母亲怀他的时候,曾经在这山中进入过鬼道,侥幸出来,却将他的一魄丢失在其中。”
熊武道:“我想起来了,我母亲是说过这样一件事情,说是怀我的时候,有一次来山里给我爹送饭,碰上下大雨,就进了一个洞子里躲雨,最后不知道怎么在洞子里迷路了,出去的时候竟然到了邻村。”
宁昭道:“你母亲运气不错。”
御步深以为然。
他和宁昭一起进入过鬼道找皇帝,所以知道鬼道的可怕,人在鬼道之中,只能算是汪洋之中的一滴水。
颜海也觉得他母亲运气好,出口居然就在邻村,想当初他和御步被丢在西疆的时候,那漫山遍野的虫,御步差点当场去世。
颜海道:“那他丢了一道魂魄,也没像御步似的变傻啊。”
御步默默后退一步,不想再提自己的往事。
宁昭道:“那是因为丢失在鬼道中的那一道魂魄,也经历着和熊武一样的事情,但是因为时间混乱,熊武经历过一次,那一道魂魄可能已经经历了成千上百次,再加上那一魄还没有消散,所以熊武看什么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熊武道:“有没有办法能让这种感觉不复存在?”
宁昭道:“除非让丢失的那一魄回到身体中。”
熊武急道:“那我还能把我丢掉的那一魄找回来吗?”
宁昭道:“不能。”
鬼道之中,浩瀚如烟,就是丢了一个大活人都无从找起,更别说一道魄。
颜海道:“找不到也没事,你就当自己有预知的能力好了。”
熊武叹息一声,满腔心事不知如何说起。
生活本来就是苦中作乐,突如其来的惊喜和快乐能够填平辛苦,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已经被料到了一样,而且无法改变,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人生的乐趣,不就在于未知吗?
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正是这种未知,让人在苦难之中奋发,寻求一个希望。
雨渐停,又在山中过了一夜,宁昭三人也准备离开了。
“永远也不要想着进去。”宁昭临走之前,叮嘱熊武。
那地方进去了,可就真的出不来了。
熊武点头:“我知道。”
宁昭三人这才离开。
颜海问宁昭:“你交代他干嘛?难道他会进去吗?”
宁昭点头:“没有进去过的人,恐怕很难知道鬼道的可怕。”
熊武看着宁昭三人的影子消失在山野之间,回到屋中,开始搓麻绳,等到再一次暴雨的时候,他拿着麻绳去了深山之中。
鬼道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他四处寻觅,总算是找到了沉落在地的鬼道,在地上打了个木桩,然后将绳子的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进入了鬼道之中。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鬼道慢慢闭合上了。
宁昭三人在路上慢腾腾的走了,还没有走到预定的地方,在宁安县就停了下来。
整个宁安县,黑气笼罩,他们到的时候是晚上,街道上空无一人,门户紧闭,灯也已经熄灭,明明是盛夏时节,这里却带着萧瑟秋意,死气沉沉。
御步道:“信上并没有说这里,怎么如此重的鬼气?”
宁昭道:“有执笔者来过,症状暂时被压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彻底处理好,先住下看看。”
颜海一个人牵着三匹马,马也惊的直蹿,拉都拉不住,累的他浑身没劲,喘气道:“对,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我想吃肘子。”
宁昭道:“我看你像肘子。”
要找住的地方也很不容易,就连客栈都关着门,连着敲了两家都没人应声,约走越偏僻,到了最后一家,依旧没有人开门。
御步正想说实在不行去衙门住,还没开口,忽然一个老头打开一条门缝,哑着嗓子道:“进来吧。”
颜海松了口气,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连人带马从门缝里钻进去,道:“老爷子,有肘子吗?”
肘子没有,肉也没有,因为这里是义庄。
屋子里没有灯,只有老头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晃晃悠悠的要灭,他佝偻着背,看着他们三人进来,连忙将门关上,“噗”的一声将灯吹灭了。
“别出声,这地方闹鬼,快跟我进来。”他哑着嗓子让三个人摸黑进了放棺材的屋子。
屋子里有十副薄棺,都已经盖上,因为天气热,已经有了腐臭难闻的味道,棺材尾都插着三柱香,地上撒着糯米,棺材全部都用墨斗弹了一遍。
风从门缝和窗缝往里面钻,发出“呜呜”的呼啸之声。
颜海在这样昏暗的地方无端打了个哆嗦,站到宁昭和御步中间,从稍微放松一点。
鬼?
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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