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金凤的婚期是九月二十八,刚好月底,正是秋冬交替的时节,天气已然不热了,空气中多了几分冷意。
顾南乔换上了加厚版的秋装,外面披了一件薄薄的冬装外套,山里温度比外面低,她可得注意保暖。
衣裳是她自己缝制的,款式也是她自己设计的,只是款式太过于复杂裁剪的时候她实在是不知从何下手,蒲香玉正巧来了,指点了她几句。
顾南乔聪明,一点就通透,做起事来,也像模像样。
淡紫色的外衣,裙子也是淡紫色的,甚至连鞋子也都是淡紫色,外衣上面绣着精致的海棠花。,裙摆也绣着海棠花,鞋面上的花儿亦是如此。
头发也没有如往日一样用一根银簪子挽着,而是很细心的梳了一个小发髻。
描了眉,涂了腮红和口脂。
顾南乔容貌本就是一等一的好,特别是这半年多她也很注意调养和食补,皮肤更是宛如剥了壳的鸡蛋,水灵灵的,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平日里素颜时,大家只觉得她容颜好,是个娇俏的小姑娘,这么一打扮,顿时像是换了一个人,连墨玉珩都忍不住有些微微失神。
顾南乔对此,很是满意的勾唇一笑,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她就是要让墨哥哥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别人。
墨哥哥现在不喜欢她没关系,心里没她也不是啥大问题,只要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人,总有一天,墨玉珩会习惯她的存在,会爱上她。
她心里有一系列的计划,想要攻破墨哥哥这样别扭的老男人,可不是乖乖在他身边待着就行了。
要时不时给他惊喜,让他不会产生审美疲劳,还得善解人意,但是偶尔也不能太懂事。
懂事的娃儿没糖吃。
顾南乔有些苦恼的想着,追一个人好麻烦啊。
她没有实践经历,这些都是她根据自己以往看别人谈恋爱总结出来的套路。
至于适不适用,总要试过以后才知道!
不过,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顾南乔唇边带着浅笑,歪着头不住的打量着墨玉珩,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艳之色。
今天墨玉珩一改往常的着装,没有穿青色、灰色的衣裳,反而是换了一身深紫色的衣裳。
深紫色是很贵气的颜色,这种颜色一般人还真是驾驭不了,但是墨玉珩完全没问题,他长得好,气质佳,他不说自己是猎户,走出去别人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少爷。
最让顾南乔满意的,还是他们两人今天的衣着颜色相近,就像穿情侣装一样。
心里美滋滋,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墨哥哥,你真好看,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个玉簪子。”顾南乔总觉得墨玉珩头上还差点什么,看了半晌,终于回过了神,少了玉簪。
自从捡了顾南乔回家,墨玉珩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顾南乔在打理,包括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鞋子。
只是墨玉珩一向喜欢穿布衣,方便干活,顾南乔精心准备的衣物都放在一旁蒙尘,好不容易今天他穿了,顾南乔怎么也得好好给他打扮打扮。
顾南乔头上别着的是银叶玉兰步摇,戴的耳环是银叶玉兰花树叶耳环,她想了想,也给墨玉珩挑了一个相似的,这样他们两人看起来就更像一家人了。
玉质的簪子,上面雕刻着的也是玉兰花,比起顾南乔头上很是吸人眼球的簪子,墨玉珩的显然就低调多了,但是价格却比顾南乔的簪子贵了足足一倍多的价格。
顾南乔的簪子属于银簪子,只有玉兰花是和田玉,外加一颗小珍珠,而墨玉珩的簪子,原材料是和田玉,在上面雕刻了一些玉兰花,价格自然没法比拟。
两人这样走出去,任谁也忍不住多打量两眼。
顾明凡来时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忍不住打趣道:“不知道的人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呢!妹妹,你也太偏心了,这样好看的衣裳也不给二哥做一套。”
说起这件事,顾明凡就满腹委屈,都说女生外向,他觉得这话一点没错。
自家妹妹更是把这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墨玉珩,自己排在后面,连这样好看的衣裳也都是先做给墨玉珩,他想要还得排队等着!
要不是他跟墨玉珩的身量相差太多了,顾明凡说不定还真会抢过来。
又来了,顾南乔很是头疼,她讨好地笑道:“二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下次咱们去县城买了深紫色的布料,我一定给你做一身。”
不就一套衣裳么?他用得着这样么?
“我就怕你给忘了,要不你给我写张条子如何?”顾明凡故意说道,他就是看不惯自己妹妹对墨玉珩这么好!
按照爹娘的说法,妹妹迟早是要嫁给墨玉珩的,但是在这之前,他可得好好考察墨玉珩够不够资格当他的妹夫,他可不想给自己的妹妹找了一个类似于顾果园的人。
顾明凡忘了,顾南乔可不像她外表这么娇憨,她心狠起来,怕是墨玉珩也讨不到什么好!
“如果二哥坚持,我当然没问题。”顾南乔像安慰小孩儿一样的安慰他:“二哥,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她就不是那种人,承诺了的事情,一定给办的漂漂亮亮。
墨玉珩眼含笑意看着他们两人闹,等蒲秀夫夫妇到齐了,大家这才驾着骡车去喝喜酒。
骡车从村里穿行而过,正巧迎面而来的就是林丛和林枭。
林丛一看到墨玉珩,下意识的皱眉,眼里是掩不住的厌恶,林枭则是浑身抖了抖,往后躲了躲。
还别说,顾南乔杀鸡儆猴的手段把村里一大票人都给吓住了。
原先只有林枭一人倒霉,大家也没看见他如何中招的,只知道顾南乔身上多的是害人的药粉。
可李卫平的事情,村里人都看到了他的惨状,虽然没见他掉入坑里,被蛇咬的场景,但是李卫平却在家里休息了半个月才出来,行动还是有些不便。
这得伤的多重啊!
特别是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消息说设下这个陷阱的人是顾南乔。
这可把他们惊着了,平日里看着软糯娇憨的小姑娘,手段居然这么凶残?
不管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大家都下意识的避开了顾南乔,没事儿少去墨家门口走动。
对于大家的避让,顾南乔压根没放在心里,她又不是金元宝,没必要让大家都喜欢她。
再说了,要让大家都喜欢她,那多累啊!
话本子里那些人人喜爱、歌颂的女子,哪一个活的不憋屈?
顾南乔可不想把自己活成这样的女子,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博得美名。
骡车行驶在山路上还算是平稳,顾南乔坐在车上,看着周围的风景,心情极好。
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走了,周围的风景熟悉又陌生,以往他们都是匆匆赶路,哪里顾得上看风景?
现在解放了双脚,她自然有心情欣赏美景了。
巍峨的高山,绵延起伏的山峦,这一切都是平日里看惯了的景致,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看到了却是另一番感觉。
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人,他们都是蒲家村和周边村子的村民。
秋日的山里有一种野生的果子成熟了,据顾明凡说,这种果子在县城能卖五文钱一斤,所以大家都很积极。
顾南乔有看过这种果子,村里人称之为勾圆,至于学名叫啥,顾南乔还真是不知道,她以前没见过这种果子。
勾圆类似于坚果,光滑的外壳,咬开以后,里面是白色的果实。
吃起来甜甜的。
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或者炒制后食用。
蒲婶是个热心肠的人,十里八村没有人不认识她,这一路上打几个招呼,大家手里都多了一小捧的勾圆。
顾南乔有洁癖,这种没洗过的果子她压根就不吃,顾明凡倒是吃的开心,吱吱声不停,像只贪吃的小老鼠。
有时候吃到了里面果实烂掉了的勾圆,顾明凡猛地吐出来,连忙漱口。
一路上因为有他,倒是增添了许多的欢乐。
这次出来,墨胭脂也跟着一起来了。
不是顾南乔愿意带它,已经半岁多的墨胭脂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呆萌可爱,反而是越发的威风鼎鼎。
平日里在蒲家村,顾南乔和墨玉珩会拘着它,不让它出门,担心吓到人。
墨胭脂毕竟是狼,顾南乔也没打算压制它的天性,所以带它来山里散散心,当然了,也是墨玉珩很久没有来山里了,打算亲自带着墨胭脂去遛遛。
对于他的决定,顾南乔很是支持,对于墨玉珩来说,现在他的身份还是猎户,去山里打猎什么的,很是正常,只是想到前几天遇到的事情,她又担心不已。
深山里实在是不安全,这要是再碰到虎、熊、狼该怎么办?
看来她真的得想个赚钱的法子,不如让墨玉珩去开个铺子肿么样?
这个念头在顾南乔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知道墨玉珩的本事,识文断字,能文能武,连传说中的轻功都会,可以说他的本事超出了顾南乔的预料。
本以为是个山里的猎户哥哥,没想到他分分钟就能变成江湖高手。
只是墨哥哥能做好生意么?
得找个时间问问他将来有何打算。
总不能以后还是靠打猎过日子吧!
骡车晃悠悠的到了墨家,墨玉珩先把墨胭脂安置在了空置许久的家里,一行人这才往伍家而去。
不是他们不带墨胭脂,实在是怕吓着了伍家的客人。
墨胭脂跟他们熟悉了,倒是乖巧的很,但是见到外人,龇牙咧嘴的,很吓人。
特别是碰到了顾明凡这个不安分的,居然教墨胭脂学狗叫,墨胭脂也学的像模像样,要是碰到没见过狼的人,估计还真的会误以为那是只狗了。
他们到达伍家时,伍家已经很热闹了,伍木涛的亲朋戚友全都来了,还有附近几个山头的猎户也全都过来帮忙。
大家平日里虽然离得远,但也算是邻居。
今儿伍林氏笑容灿烂,伍金凤也是含羞带涩,特别是那些妇人打趣她时,面带红霞,明艳动人。
一段时间没见,伍金凤比起前些日子消瘦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伍家人见到蒲秀夫一行人,连忙迎了上来,请大家进去院子里喝茶。
伍金凤看到墨玉珩时有些惊喜,目光痴痴的望着他,眼里没了以往的热切却多了一抹幽怨。
顾南乔挑眉,这伍金凤的眼神有些不对啊,以前见到墨玉珩那可都是欣喜若狂,恨不得贴上来,这次倒是多了几分幽怨,这是为何?
顾南乔哪里会想到,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
上次伍金凤伤了顾南乔,是墨玉珩前去交涉的,说的话很不留情面,把伍金凤一颗芳心伤的支离破碎。
也让伍木涛很是下不来台,对墨玉珩和顾南乔充满了歉意。
这次见到他们来,更是好酒好茶的招待着,他是把墨玉珩当自己儿子看待的,这几个月墨玉珩没有伍家,伍木涛也不敢出山去找他,生怕自己惹人嫌。
特别是墨玉珩和顾南乔的新房上梁也没有请他,让伍木涛心里很是难过,总觉得是墨玉珩和顾南乔没消气。
这次送请帖给他们,也是想看看墨玉珩是何种态度,看看他会不会来。
墨玉珩来了,顾南乔也来了,这让伍木涛很是开心,原本板着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这让一旁招待那些妇人的伍林氏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两分。
明明今儿是他们女儿的大喜日子,伍木涛这个当爹的一早上都没露出一个笑容,现在倒好,墨玉珩一来,他就喜笑颜开了。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因为他心里还有夏杜鹃,所以连带着把夏杜鹃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更加上心!
就在伍林氏走神之际,身边的妇人也发现了伍木涛的变化,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伍木涛对墨玉珩的好,大家都有目共睹,甚至有人忍不住猜测说墨玉珩会不会是伍木涛的亲生子。
毕竟夏杜鹃被卖入了花楼,很快就被人赎走了,六年之后才出现在县城,还带着一个小娃娃。
这种事儿本就是大家随口胡诌,可入了伍林氏的耳中,却完全变了味。
她突然觉得这些嫂子们说的很有道理,说不定墨玉珩就是伍木涛的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才取了一个墨字为姓。
要不然当年夏杜鹃带着墨玉珩回来,她几次三番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墨玉珩父亲是谁,都被夏杜鹃岔开了话题。
要不是她心里有鬼,她又怎么不敢把墨玉珩的生父的名字说出来?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就是这样的,伍林氏心里越发委屈,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淡了下去,转身回了房间。
邻水县这一带的婚嫁习俗也与别处不相同,人家是早上出嫁,邻水县都是晚上出嫁,有些人家甚至是半夜出嫁。
所以伍金凤也没有躲在闺房不出,反而是跟着家里人一起在外面招待宾客。
伍金凤早上没打扮,这里的规矩是晚上新娘子出嫁,在新郎家等到次日清晨辰时左右去祠堂拜堂。
因着伍家在深山里,深夜出门危险性太高了,所以把出门的吉时改到了下午。
午饭很是丰盛,伍木涛特意猎了一头野猪当宴席,桌上的菜品也挺丰富,这样的宴席在乡下,算是极好了。
酒是自家酿的米酒,伍林氏酿酒的手艺不差,味道很不错。
“怎么样?乔妹,你可喝的惯这米酒?”蒲婶给顾南乔倒了一杯酒,小声道:“放心喝,米酒最是养人了,女孩子喝点对身体好。”
顾南乔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差,她浅浅的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很不错,这米酒也是用糯米酿的?”
她上次也喝了米酒,似乎口感比伍林氏酿造的好一些。
“对啊,你想不想学习酿酒?等回去了以后,外祖母亲自教你酿酒如何?”蒲婶笑着问道。
顾南乔眼睛一亮,猛地点头:“好。”
对酿酒她还是挺感兴趣的,特别是伍林氏酿出来的酒,颜色比她以前喝的米酒深了一些,口感却没有那么醇厚。
她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蒲婶给她解释道:“这就看每个人的方法和保暖方式了。”
“山里冬天温度低,伍家又是这么个房子,四处通风,酒达不到温度,颜色和口感就会差很多。”
蒲婶皱眉道:“我看伍林氏刚才还挺高兴的,怎么才一会儿的时间又郁郁寡欢了?”
顾南乔这才注意到伍林氏脸上勉强笑着,对着伍木涛的时候,表情复杂极了。
“可能是跟伍叔吵架了吧,毕竟这门亲事伍叔一开始是不同意的。”顾南乔也没往别处想,反而是把伍金凤订亲的事情说了一遍。
“伍林氏一心想要过好日子,可伍木涛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伤了腿,虽然不妨碍行动,但是一些危险的地方他也不能去,周围的猎户也不愿意跟他合作,生怕吃了亏。”
蒲婶叹息道:“要不是阿墨这几年明里暗里帮着他们,怕是日子更难过。”
山里猎户的日子可没有外面贫农们想象的那么好,什么顿顿有肉更是无稽之谈。
能够顿顿有肉的,也就只有墨玉珩了,那也是墨玉珩功夫好,敢去别人不敢涉略的地方。
像那些猎户们都踏平了的山头,别说野猪猛兽了,怕是连只兔子山鸡都很难找到。
顾南乔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要是真这么好打猎,外面的那些村民早就搬回来了,又哪里会待在外面?
打猎这种事儿,就是有本事的吃香喝辣,没本事的看别人吃香喝辣!
就在大家吃到一半的时候,大门口突然来了三个人,为首的人大声说道:“木涛兄弟,你家办喜事怎能少了我呢?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大家都是兄弟,你怎么能请了他们,却独独漏了我?”
来人嗓门大,话一出口,大家唰唰唰的往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的正是林丛父子三人。
林丛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自来熟道:“恭喜木涛兄弟喜获佳婿,以后娶房儿媳妇,生个孙子,人生圆满了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丛既然如此说了,伍木涛也不能直接打他脸,特别是今儿这样的重要日子。
他假笑道:“自从你搬去了蒲家村,倒是极少回山里,不知道你这次回山里可是有什么急事?”
不管有啥急事,都赶紧滚蛋!
他现在是看到林丛就头疼,看到他就会想起夏杜鹃和墨玉珩曾经遭受的苦楚。
这对母子的不幸,全都是林丛一手造成的。
林丛装作没听出伍木涛话里的意思,笑呵呵地道:“我是特意来恭贺木涛兄弟的,顺便喝个喜酒,你不会不欢迎吧?”
林丛能豁出脸来讨酒喝,要是平日里伍木涛早就赶人了,可今天是他闺女的大喜日子,他心里就是膈应,也只能招呼他们坐下。
添了碗筷,三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林川是读书人,还顾及一点脸面,林丛和林枭闻着肉香早就走不动道了,端起碗筷大快朵颐。
“好吃。”林枭嘴里塞满了猪肉,口齿不清的嘟囔道。
家里已经好几个月买不起猪肉了,他每次馋的不行,可林丛拿不出银钱买肉,他也只能忍着。
现在看到满桌子的野猪肉,他能不吃个够本?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被林丛父子的举动给惊着了,没了胃口,只有几个小孩儿吃的认真。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厚脸皮的人,但是当这种事的主角换成三个汉子,那就让人侧目不已了。
也听说过不少妇人家里揭不开锅,带着孩子去别人家里蹭吃蹭喝,顺带还要带点走,这样的行为是让人所不齿的。
没想到今儿林丛父子,比起那些妇人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加让人不喜。
人家没邀请他,自己厚着脸皮上门就算了,居然还不带点礼物。
可人家就是两手空空来了,还觉得自己是大爷,能来已经是给给对方天大的面子了,二话没说,坐下来胡吃海喝。
瞧瞧伍林氏都面色铁青了,要不是顾忌着今儿是伍金凤的大喜日子,怕是真的会抡起笤帚把人扫出去。
伍木涛脸色也很不好,林川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林丛见此,嚼着肥肉,口齿不清地道:“川儿,多吃点,接下来一个月咱们家里可没肉吃。”
林川还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林枭,立刻横扫桌上所有的肉菜,他可得吃个够本,接下来一个月他可就得戒荤腥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宴席结束,林丛又开始作妖。
在场的都是老熟人了,谁不知道林丛当年对夏杜鹃做的事儿?
男人都看不起他,女人都鄙夷他。
林丛像是没看到大家鄙夷的眼神,他放下筷子,拍了拍林枭的肩膀,朗声道:“枭儿,注意点形象,你看看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饿着你了呢。”
众人纷纷腹诽不已,要真是有心阻止林枭少吃,也不会等他都吃饱了才开口。
想要装也得装得像一些!
林枭撸起袖子抹了抹嘴,傻呵呵的笑道:“爹,伍叔家的饭食真好吃,我还可以再吃三大碗。”
一边说着话,一边打了一个饱嗝。
好久都没有感受到撑着的感觉了,这种感觉还真是好。
“木涛兄弟,对不住了,我这儿子从小就被我惯坏了,无礼了一些,你可别放在心上。”
林丛转头对伍木涛说道:“对了,我家很快就要搬新房了,到时候你可得赏脸来我家坐一坐。”
伍木涛对林丛是无语极了,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在听到他要搬新房时,愣了愣。
林家不是连果腹都困难了么?怎么还有银钱建新房?
而且这么久了他也没有听说林家建新房的消息。
周围人也都目露诧异,大家都住在这一方天地,都清楚彼此间家庭情况。
林丛哪里有钱建房子?
伍木涛诧异地问道:“你要搬家?你什么时候建了新房?搬去哪里?”
林丛扬眉道:“还不是阿墨这孩子有本事,他那新房可大了,我也算是他的长辈,那么多房子空着也可惜,这不打算搬过去一起住。”
语气掩不住的得意,他这个计划真是很不错。
大家无语的看着他,只觉得林丛不是脑子有坑就是疯了。
他怎么能把这样无耻的话语说的冠冕堂皇?
墨玉珩可不是他的孩子,是他前妻的孩子,要是林川兄弟跟墨玉珩关系好一些,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让人太过于反感。
问题是,林川兄弟压根就不认墨玉珩,还处处争对墨玉珩,各种看不起墨玉珩。
“林丛,我忍你很久了,你这是在发什么疯?阿墨家的房子跟你有啥关系?”蒲秀夫一马当先怼他道:“以前只觉得你自私自利、蛮不讲理,现在才发现你脸皮比城墙还厚。”
周围的人也都很赞同蒲秀夫的话,这个林丛实在是太过分了。
林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墨玉珩说道:“阿墨,以前呢,是我们思虑不周,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着想,一直都拦着你跟川儿兄弟往来。”
“你放心,我现在也想通了,你娘已经去世了,你在这个世上孤零零的,好歹川儿兄弟跟你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我以后不拦着你们了,只要你有需要咱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们定会尽力帮你。”
“当然了,你现在家大业大,难免会有一些小人打起你的主意,阿墨,你可得多几个心眼,跟你没血亲关系的人,对你好是有所图谋,还是远离些好。”
话语里,字字句句都似是为墨玉珩好,处处为他着想!
他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恶心坏了,林丛他究竟还知不知道脸为何物?
林川没说话,他压根就不知道今天林丛来这里是冲着墨玉珩来的,毕竟这几天他一直在做林丛的思想工作。
想让他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算墨玉珩不计前嫌跟他们和解,他也不愿意跟墨玉珩表演兄弟情深。
在他心里,墨玉珩就不是他兄弟,夏杜鹃虽然生了他,但是没养他,再加上夏杜鹃那人尽皆知的经历,林川觉得为了将来自己的仕途着想,也不能跟墨玉珩、夏杜鹃这些人扯上关系。
林丛当然也看出了自家大儿子的心思,所以今儿是把他们兄弟哄骗过来的。
说是要跟伍家缓和缓和关系,他也想重操旧业进山打猎。
所以想在伍木涛女儿大喜之日来给她送祝福。
林川和林枭没多想,还觉得是林丛是真的振作了,没多问,便跟着来了。
谁知道林丛打着的是这样的算计,居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墨玉珩提出了要搬去他新房子里居住的事儿。
凭什么呢?
林川觉得林丛是疯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墨哥哥,你以前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也没见他们这些所谓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来关心关心你,现在见咱们家的日子过好了,倒是巴巴的跑过来认亲了。”
顾南乔早就想收拾林家这些渣渣了,但一直都忍着,觉得不能给墨哥哥添麻烦,现在人家送上门了,不好好招待,还真是对不起自己。
“他们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就是陌生人而已。”墨玉珩看都没看林丛一眼,对他那些话全当耳旁风。
要是夏杜鹃还活着的时候,林丛能这么说,墨玉珩会对他很感激。
他知道娘亲心里其实也很挂念林川和林枭两兄弟,只可惜当年这两兄弟见到他们母子,就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一样,躲着他们。
林川还好,只是冷淡对待他们,反倒是急性子的林枭,恶语相加,时常把夏杜鹃气的默默垂泪。
夏杜鹃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又被他们兄弟这么对待,郁郁寡欢,最后会撒手人寰也不足为怪了。
从夏杜鹃去世那天起,墨玉珩就告诉自己,当林川兄弟是陌路人了。
墨玉珩这话一出,林丛顿时急了,他像是炸毛的猫儿一样,急忙道:“阿墨,你怎么能这样说?川儿和枭儿跟你可是一母同胞,你们就是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呐!”
“阿墨为何不能这样说?”这次顾南乔还没来得及争辩,伍木涛率先开口了,直接揭穿了林丛的小心思:“你就是看到阿墨日子过好了,想要来沾沾光,要是阿墨现在还住在山里的土坯房,你见到他不吐口痰就算是好了。”
每次见到墨玉珩都是恶语相加,现在倒是难得的喊墨玉珩为阿墨了。
可惜让人听了就倒尽胃口。
“你没看到你两个儿子是什么神情吗?还睁眼说瞎话,阿墨跟林川他们是有血缘关系,但是跟你有关系吗?你是阿墨的谁?后爹?养父?”
蒲秀夫嗤笑道:“你什么都不是,顶多算是阿墨娘亲不要的男人罢了!”
当年要不是林丛的爹救了夏杜鹃父亲一命,夏杜鹃又怎么会嫁给他?
林丛被人说的面红耳赤,着急忙慌的还想要再说什么,可伍木涛却不想他们留在这里污了大家的耳朵,拿起扫把,撵他们离开。
院门口,林丛阴冷的眼神盯着那两扇门,心有不甘。
林川见他如此,知道他还没有打消想要占据墨玉珩新房子的念头,忍不住劝道:“爹,您何必送上门让人羞辱呢?这让咱们多没脸。”
家里穷是事实,但是他们穷的坦荡,总比现在赶着上门,被人丢出来强吧?
“你懂什么?墨玉珩手里现在可有几千两银子,你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钱,你不想要么?”林丛反问道:“只要这些钱都变成了我们的,以后你和枭儿一辈子都能吃香喝辣了。”
二两银子一个月,这么多银子,都能养好几代人了。
林丛算了算,心潮澎湃,更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脸面算什么?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什么都不能,留着也无用,还不如拿来换取有价值的东西。
“那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没必要肖想,你想想看李卫平的下场,这次还好是碰上了伍叔嫁闺女,顾南乔才没有动粗,不然她使点小毒,都能悄无声息的弄死我们。”
林川后怕的说道,顾南乔的本事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的,林枭还体验了一把,此时更是怕的小脸惨白。
“没出息的玩意,依靠你们俩,咱们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林丛不满的瞪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兄弟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伍家。
林丛他们离开后,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不过很快就到了伍金凤梳妆打扮的时辰,那些妇人们也都知道出嫁对于女孩子来说是顶顶重要的事儿,耽误不得。
顾不上八卦林家的事情,大家围绕着伍金凤去了她的闺房。
顾南乔是女子,本来也应该跟着去,可她实在是跟这些人说不到一个频道,便跟顾明凡一起去外面玩耍了。
顾明凡从小也算是在山上长大的,对山里的各种野果子是如数家珍,哪怕这里是第一次来,他也能发现很多好吃的野果。
初冬时节,山里的野果子早就掉的差不多了,顾明凡找了许久也只能找到一些小小个的野果。
品相不好看,但是很甜。
“别看这些野果子长得歪瓜裂枣的,味道可好了,我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被冷冻过的果子,总觉得格外的甜。”
顾明凡嘴里叼着果子,忍不住问起了刚才看到的一幕:“对了,我刚才看见你挥袖子了,你袖子里有东西飘了出去,那是什么东西?”
顾南乔动作一僵,他觉得自己行动挺隐秘的,没想到顾明凡还是看见了,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没什么,就是能让人坏肚子的药。”
“你给林丛三人准备的?”
“不然呢?他们以前不是一口一个说墨哥哥是灾星吗?现在倒好,看到墨哥哥日子好过了,就想着来讨好墨哥哥,最好能分一杯羹。我这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顾南乔眨眼道。
“你就不怕他们记吃不记打?过个几天又来闹腾?”
顾南乔笑的贼兮兮,似乎很期待他们再次上门:“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只要敢来,我保证让他们尝遍酸甜苦辣,各种刑罚,任由他们挑选。”
她手段多着呢,以前是不屑用,现在用来逗弄这些渣渣也很不错。
等顾南乔和顾明凡回来时,伍金凤已经打扮妥当,新郎的花轿也来了,大家都站在门口,等着吉时到来。
吉时一到,鞭炮声响起,伍金良背起了伍金凤从堂屋里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院子门口,把她交到了林子龙手里。
林子龙皮肤黑,他咧嘴笑着,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告别了伍木涛等人,花轿这才晃悠悠的往山外抬去,转过一座山,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伍林氏望着远走的花轿,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嚎大哭了起来。
她哭的是自己,命运对她何其残忍,明明是村子里长大的姑娘,最后却嫁给了一个深山猎户。
再者是舍不得伍金凤,眼看自己养了十五年的闺女,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隔着绵延高山,以后想要见面,都很是不易。
“林氏,你也别哭了,金凤不是说了吗?等她怀了身孕以后就会跟林家提出,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都搬到山外去住。”伍林氏身旁的妇人语气羡慕的说道。
他们这些深山里的猎户,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离开深山,去外面买地建房。
而伍金凤能为娘家这样着想,可见她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从这也能看出林家的家底丰厚。
妇人们一边安慰伍林氏,心里却都冒着酸水,难怪伍林氏看不上墨玉珩,原来是早早就看好了人家,这下子伍金凤嫁去林家,妥妥就是少奶奶的命。
不过墨玉珩也不差,也在蒲家村买地建房,算是站稳脚跟了。
人长的好,性子也不错,就是命格太特殊了,这让她们压根就不敢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
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克了。
伍林氏抹了抹眼泪,感动地说道:“那是孩子有心,她也只是说说罢了,只要她过的好,我就高兴了,房子不房子,我倒不在乎。”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的表现却不是这么回事,很是得意,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浅笑。
妇人们更是连连说好话,到最后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伍林氏明儿就要搬到山外去住了。
伍金凤出嫁了,大家伙也都该散了,临走时,墨玉珩请伍家人十月初八去蒲家村喝乔迁酒。
伍木涛爽快的应了下来,伍金良也很高兴,连连表示到时候一定准时到。
顾南乔一行人先行离开了,回到墨家老宅,带着墨胭脂去山里转了一圈,大家这才坐着骡车晃悠悠的离开深山。
热闹了一整天的伍家,终于沉寂了下来。
伍林氏在屋里整理着大家送来的伴手礼。
大部分的人送来的都是各种干货还有猎物,还有些人里面还包了几文钱。
很快她就拆到了顾南乔准备的礼物。
里面除了有二两银子,还有一块红布。
伍林氏心里倒是不觉得吃惊,墨玉珩猎到了猛虎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墨家都算得上是大富人家了,怎么拿出手的伴手礼还是这样寒酸。
还不及她女婿送来的东西。
真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枉费当家的这些年来对他的照顾。
伍林氏对此很是不满,觉得顾南乔实在是不会做人。
她却没有想想,这几年墨玉珩对伍家的各种关照,还有时不时送来的猎物,其实墨玉珩真的不欠伍家什么,当年伍木涛也并没有帮夏杜鹃多少。
只是墨玉珩念旧情,伍木涛又教了他射箭,所以对他格外看重。
二两银子的伴手礼已经很多了,二两银子足够一户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这份伴手礼在周边,可以说是高规格了。
可偏偏伍林氏不满意,正好伍木涛进来了,伍林氏指着二两银子对伍木涛嘲讽地道:“你不是把墨玉珩当儿子看待吗?人家可没这么想,你看看这伴手礼,多寒酸啊!他也没把你当回事。”
言语尖酸刻薄,这可把伍木涛气着了,他觉得伍林氏越来越不讲理了。
“阿墨愿意来就是给我们很大的面子了,至于他给不给伴手礼,包了多少钱红包,我都不在意。”
他是把阿墨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一家人之间哪里还需要这些虚礼?
再说了,顾南乔刚刚离开前,还给了他一瓶子的金疮药,是她自己制作的,效果比外面买来的要好。
“你不在意,那你跟他过去,别回这个家,为了一个外人,你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不要了。”伍林氏说着,很是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真是命苦,碰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伍木涛怒火滔天,气冲冲地说道:“林氏,我不想跟你吵架,咱今儿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年我让你给杜鹃母子送去的银两还有大米,你都偷偷的克扣了下来,贴补了娘家,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懒得跟你掰扯。”
伍林氏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好端端的,怎么伍木涛突然翻起了以前的旧账?
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旧账!
“是不是夏杜鹃跟你说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背地里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伍林氏恶毒的诅咒道:“早知道当年就该饿死他们母子,她活着就只会害人。”
伍木涛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的看向伍林氏,原本在他眼里还算是老实的伍林氏,此时面目扭曲,眼里充满了对夏杜鹃的怨愤。
他实在是难以理解,伍林氏为何会变成这样。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这些事情杜鹃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是我自己发现的。”伍木涛语气很是复杂,想起二十多年的事情,更是羞愧不已。
“怎么会?你怎么发现的?”伍林氏喃喃自语,很是不敢相信。
伍木涛抿唇不语,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是一个清凉的午后,他去山里打了一些小猎物,想到墨玉珩瘦巴巴的模样,便想着送些过去给他们加餐。
谁知还没到山洞,就在不远处的水渠边上,看到夏杜鹃正在挖野菜充饥,小阿墨则是坐在一旁,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喊饿。
他犹记得自己昨儿才让伍林氏送了米粮过来,怎么没两天就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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