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对这几个扬州盐商并不是那么在乎。事实上他已经掌握了扶持新的豪商巨贾的本事,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制造出几个韩三来,取代这帮老的盐商,根本是弹指之间。
当然了,杨博也清楚,自己的老师也有本事随时找几个乖徒弟来取代他,所以说啊,做人必须老实啊,当个乖宝宝才有糖吃,跟老师耍心眼,那是会很惨很惨的。
……
“皇爷,这是江南织造局那边送来的银元,请皇爷过目。”
朱厚熜接在手里,才看了一眼就皱眉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正面怎么是牡丹花?这是假的吧?”
黄锦连忙道:“皇爷,奴婢也不好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银子是真的,只不过不是朝廷官银号发行的。”
朱厚熜皱眉头了,难道还有人敢跟朝廷叫板不成?
很快王岳就被叫来了。
“这个啊……陛下,这应该是江南的士绅联合起来,发行的民间银元,目的是跟朝廷分庭抗礼。”
“他们狗胆包天!”
朱厚熜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现在就派人过去,把他们都给抄了,锦衣卫,东厂,还是直接调兵?”
朱厚熜一上来,就亮出了三把刀。
王岳道:“陛下,这事情还真不好办,怕是没法直接抄了?”
“为什么?难道朕的旨意不管用?”
王岳无奈苦笑,从怀里掏出两件东西,放在了朱厚熜面前,一个是元宝,一个是一张银票。
朱厚熜接在手里,瞧了瞧,又思忖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大明朝在货币发行这块,还真有个盲区。
就拿宝钞来说,这东西必须是朝廷发行,其他人谁敢私下印宝钞,绝对是死路一条。
但问题是对于金银这一块,朝廷却没有规定。
毕竟都是金银条块,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甚至是海外,拿出来都是一样花。
而一些钱庄票号以他们的信誉和实力做抵押,发行了不少银票。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银票算什么?
是纸币,还是票据?
究竟合法不合法?
实际上这个模糊空间是非常大的,不光是银票,甚至是有人私下里铸造铜钱。
有人要问了,对这种行为,朝廷有什么态度吗?
对不起,还真没什么态度,因为道理也很简单,个人私下里弄得毕竟不多,如果不足值,铸造工艺不行,就直接被淘汰了,也没人愿意要。
如果足值,那就更好了。
毕竟长久以来,中原王朝都饱受货币不足的困扰,有人增加货币供给,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还费力气限制干什么?鼓励还来不及呢!
就拿铜钱来说,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也不都是明代铸造的,还有很多元朝的,宋朝的,甚至是唐朝的。
不同成色的银子,有复杂的交换规矩,连铜钱也有,同样一两银子,有时候能换八百个铜钱,有时候能换一千二,差别就在铜钱的质量上。
这一类的情况,在货币高度统一的后世,都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朱厚熜沉吟道:“现在应天的这帮世家大族,为了避免朝廷掌握货币的唯一发行权,就联手发行银元,跟咱们对着干。而这个银元,到底算不算银票元宝,还有模糊的余地,朕没法直接抓人,对吧?”
王岳连连点头,“陛下真是天纵英明,一下子就把这么复杂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复杂个屁!”
朱厚熜气得骂人,“王富贵,朕现在就下旨,你立刻部署抓人……发行货币,那是朝廷的权力,是朕的权力。谁敢窃据皇权,朕就要灭他九族!”
皇帝陛下杀气腾腾,就连黄锦都开口了,“没错,要是王大人不愿意干,我愿意去!”
王岳哭笑不得,“黄锦啊,你跟着瞎起哄干什么啊!”
“不是瞎起哄,而是气不过!这帮东西,就是给脸不要脸。”
王岳深吸口气,“事情不能这么简单看……金银天然就是货币,所以陛下以为货币的发行权属于皇家,并不正确。”
朱厚熜翻了翻眼皮,冷哼道:“王岳,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让朕把权力交出去不成?”
“不不不!”王岳摆手,“陛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要想办法巩固货币发行权。”
朱厚熜深吸口气,“行了,朕也不废话了,你直接说,到底要怎么办?”
“是这样的,以现在朝廷能掌握的货币来说吧,还真不够满足民间需要,让他们发行银元,未尝不可。只不过需要一点限制。”
“什么限制?”朱厚熜好奇道。
“耗羡!”
王岳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
作为江南世家的聚集地,魏国公府,的确是冠盖云集。按理说徐家人不会这么傻帽,非要当这个出头鸟,可问题是他们盘踞江南的时间太久了,牵连也太深了。
更何况徐家的财富,也是最多的。
废两改元。对他们的冲击也是最大的。
反正朝廷也不反对,那我们就自己发行银元,轮到纯粹的财富比拼,朝廷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发行银元,也是有利可图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因此以徐家在背后撑腰,几个江南豪族在前面支撑,东南迅速出现了新的银元,也就是所谓的“牡丹元”。
这种银元以牡丹为图案,取花开富贵之意。也是按照朝廷银元的比例,七成白银,三成铜来铸造。
而且为了赢得百姓信任,他们把白银的比例提升到了七成五,这样一来,银元的成色就会更好。
七大世家,初步调动的白银就有一千万两之多。
他们还有遍布各个县城的钱庄票号,还有不计其数的人才。尤其重要[笔趣阁 www.biqusa.info]的是,他们还掌控着东南的商业命脉,各种交易,躲不开他们。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们铸造银元,在内部交易,也是稳赚不赔的。
至少可以分掉朝廷银元的半壁江山。
“唉,做人啊,要懂得惜福。尤其是不能像王岳那样,赶尽杀绝,一点后路不留,这是会祸及子孙的。”
当代魏国公徐鹏举如是说道,他晃着肥硕的身躯,手里捏着牡丹元,笑容灿烂。
“下面的情形怎么样了?商贾可都愿意接受?”
“愿意,怎么不愿意啊!”手下人笑呵呵道:“国公爷,咱们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他们都说宁可相信商人,也不愿意相信朝廷。宝钞都来一次了,谁能担保银元不会来第二次?万一朝廷改成一半银子,一半铜,那该怎么办?”
徐鹏举大笑,“说得好!能有这番见识,就说明这个人,能干大事。对了,他是谁啊?我还想见见。”
管事欣然笑道:“还不就是您的小舅子,自家人哪能不向着自家人!”
徐鹏举眼珠转了转,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啊,就会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不过念在他这次干的不错,就让他来府邸,我问他点事情。”
管事脸上含笑,连忙答应,他这也输那是帮了忙,话是不会白说的。
转过天,徐鹏举就在花园接待了小舅子。
说是小舅子,其实只是他小妾的哥哥,还上不得台面。
“怎么样,银元的事情,还不错吧?”
这位小舅子一听,直接跪下了,哭着道:“国公爷,你可怜可怜我吧!你再多给我两成,不然我就要亏死了。”
徐鹏举一皱眉头,“胡说什么!我哪里亏你了?”
小舅子哭了,“国公爷,现在朝廷下令了,非官方银元,要交百分之十的耗羡!”
“耗羡?我的银元明明那么好,要交什么耗羡?”徐鹏举大惊。
小舅子却咧嘴哭道:“国公爷啊,我跟你实说了吧,咱们的银元就是不行,你瞧瞧,吹过之后,放在耳朵边,都没有响,老百姓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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