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儿何必谦虚,朝廷天兵未至,你便先平定叛乱,这等功绩,古今罕见,只是可惜你年纪太小,不然的话,仅凭此一役,便足以封赏爵位,世代富贵了。”张永不无叹息之意的道。
天子登基未久,这甥舅二人虽然不是骤然得宠,然而到底是执掌大权的时日太短,资历过浅,如是再被大加赏赐,难免有些不能服众,不然的话,姜离起码也是伯爷的位置。
说到底,还是吃了年纪小的亏了。
“舅舅,封赏爵位,世代富贵也未必是好事。”
姜离道:“你瞧那些朝中勋贵,这才几代,却是连一位堪用的都没有,尽是一群酒囊饭袋,最终陛下却是不得不派一文臣领兵,再者我生性好武,对于这等富贵荣华之事,看的不甚重要。”
“哦,陛下派了文臣领兵,是刘瑾的人?”张永挑眉道。
“不是,是三边总制杨一清,陛下也是个知兵的,那刘瑾推荐的人选不堪用,陛下自然不会采用。”姜离答道。
张永点了点头,笑道:“杂家如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杨一清杨大人,似乎是你的人?”
在张永面前,姜离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然称是。
便是他说不是,单从他不惜得罪刘瑾来将杨一清救出之事,只怕满朝文武也会认定他们是一伙的。
这世上之事,本就是论迹不论心,从他决定救杨一清那一刻起,两人便已然是事实上的盟友,当然,这位杨大人也不排斥便是了。
“杨一清其人,久经官场,为人老练,总制三边,功勋卓著,得他一人,便足以胜过那刘瑾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人,便是当年先帝爷在时,也是时时称赞他。”
张永笑道:“你却是很有眼光。”
“是杨公子求到我门上的,不过是缘分罢了。”
姜离笑眯眯的应了一句,道:“舅舅,咱们还是去安化王府吧,也不知道仇钺将军那里,是否已然顺利的将叛军平定了。”
按照常理来说,匪首伏诛,这些被裹挟的官军便该望风而降,毕竟法不责众,除了安化王的心腹将领会被诛杀之外,其余之人大可活命,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不过却是难免要顾忌有些人狗急跳墙,总是去盯着,姜离才能放心。
张永微微点头,这佛光寺他老早便呆腻了,任谁一直被囚禁在一个地方,心里也是会不大喜欢的。
众人当即走出禅房,朝着王府而去。
这一路上,除了不时遇见小股兵丁乱窜,倒是没发生什么其余的事,也没什么喊杀之声,想必是叛军都没抵抗的缘故。
到了安化王府,却是果不其然,四周多了许多兵士,还打着不同的帅旗,不过俱是老老实实的在王府外等着,想来是城中一众军将的兵士。
等入了府,到了正厅,却见得仇钺坐在主位之上,两侧分坐数位将领,都是神色惶然,想必便是这城中的其余主将了。
众人一见得姜离等人进来,都是面有疑惑之色,不知这几人是谁,那仇钺却是起身道:“这位是锦衣卫姜离姜大人和张永张公公,尔等还不拜见!”
一听得姜离和张永二人的名字,在场之人脸色顿时一变,却是不顾甲胄在身,直接跪在地上大礼参拜道:“末将拜见姜大人、张公公!”
这些人从根子上讲都是叛军将领,可以说生死全在姜离一念之间,也难怪他们如此恭敬了。
姜离道:“诸位将军,尽数起身吧。”
“多谢大人!”
那些将领站直了身子,却是站在一旁,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跟个小姑娘一般,没有一个人敢坐的,姜离见状,心中暗笑,也不言语,却是与张永径直走到了主位上落定,随后道:“仇将军,说说吧,我走了后是什么情况?”
“启禀姜大人,您走之后,不过盏茶的功夫,末将便将安化王府家眷尽数擒拿住了,随后这几位将军接到传信,却是飞马来投,大人您看该如何处置?”仇钺答道,竟然是一丁点波折都没出!
姜离心中感叹这厮运气好,不过却没打算饶过这些将军,毕竟是安化王任用的主将,想必是有其腹心之人,只怕是看着大势已去,这才举手投降,却是要细细甄别,不能叫他们逃了。
是以姜离道:“便将他们压下去吧,好吃好喝待着,等回到京城,看看陛下是什么意思吧。”
这几人一听只是压下他们而不是杀,顿时心中一定。
既然是让天子定夺,那可操作空间就大了,朝中文武大臣,宫中大小太监,都塞银子打点呗,只要美言几句,说不得还能官复原职来着。
这倒真是不假,将刘瑾贿赂够了,黑的他也能给你变成白的!
仇钺招呼了一队士兵进来,将这几位将领压了下去,随后便安排姜离等人休息。
今日一番大战,可是累惨了姜离,不但是内力耗尽,浑身精神都是出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如今大局一定,却是说不出来的疲惫。
不过姜离休息,张永可是精神的很,他令仇钺派人带着他的钦差大印和信物去收服宁夏各地失落的城池,那些城中叛军一听闻安化王身死的消息,却是传檄而定,竟然是没有一座城池抵抗的。
不过三日之间,整个宁夏全境却是尽数光复,不过本就不富裕的宁夏边地,经过这场兵灾一闹,却是更加的贫瘠,也不知道何日才能恢复元气。
姜离等人将消息快马加鞭的朝着京城传递过去,自身却不能离开,毕竟宁夏说是平定,但是朝廷一日不派官员来,他们这一走,便立时没了主事的,说不得局势会出现反复。
这甥舅二人本以为还得待上个把月的,毕竟宁夏距离北京何止千里,又道路崎岖难行,殊料不过两日,那杨一清便领着千余骑兵到了银川城!
安化王府之内,瞧着杨一清明显清瘦了的面容,姜离却是讶然道:“杨大人吃了不少苦头吧,却是来的如此迅疾,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须知,此时距离姜离来银川不过六七日的光景,便是加上他从北京来此的日子,也就十数日而已,这点时间,朝廷筹集足够的粮草都是够呛,更不必说大军到此。
然而杨一清偏偏是到了!
却见杨一清笑了一笑,道:“老夫并未点齐兵将,只是在城外大营里选了三千精骑,日夜兼程赶至陕北,兵贵神速,三边之地的精兵不下数万,老夫已然自陛下哪里讨得圣旨,可以统一抽调三地兵马,不曾想老夫前脚刚到,后脚便得到了姜大人平定叛乱的消息,早知如此,老夫这阵子就不在路上紧赶慢赶了。”
“不是我平定叛乱,而是仇将军统兵得力,他说他是杨大人的旧部,杨大人麾下可是人才济济!”
姜离夸赞了一句,道:“仇将军,还不速速前来见过杨大人。”
早就侯在一旁的仇钺上前行礼道:“末将仇钺,见过总制大人!”
“仇将军,一别经年,你却是大有长进,不错不错……”
杨一清轻轻抚须,眉眼上俱是笑意,他麾下出了一个这般的武将,对于他来说,却是个极其长脸的事。
他道:“依老夫看来,你如今的才干,做个宁夏总兵却是绰绰有余,姜大人以为如何?”
“仇将军为国平叛,对天子忠心耿耿,做个宁夏总兵,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姜离应道。
仇钺闻听此言,面上却是大喜过望。须知,他原先不过是这银川城的军事主官,如今一跃而成宁夏总兵,那当真是连升三级,还不是寻常的三级。
大明九边重地,边军共有九部,各自拱卫一处,这总兵也是只有九位,坐上了整个位置,那可真是大权在握,统兵数以万计,可以说已然是进入了皇帝的法眼。
只要他能稍稍表现一番,加官进爵,可是比他之前容易的多。
仇钺知道,以眼前这两人的身份,说过的话,基本上便能定下来,当下拱手深深一揖,道:“末将谢过两位大人,日后两位大人但有驱驰,末将定然无不应从!”
这便是表忠心了,也对,想升官不站队不表忠心,谁提拔你?
“仇将军起身吧,还未定下来呢,只是我二人随口一说,言之过早。”
姜离将他搀起,道:“不过我有言在先,这宁夏和陕西近在咫尺,你可不能寻我华山派的麻烦。”
“大人放心,末将必然护华山派的周全!”仇钺应道。
几人又是闲聊了一番安化王叛乱平叛的细节,随后便摆开酒席,为杨一清接风洗尘。
宴席之上,酒过三巡,许是喝的醉了,那杨一清醉眼惺忪的道:“张公公,姜大人,此番回京,不知尔等是否想要诛杀那阉贼刘瑾?”
此话一出,酒桌上其余三人脸色顿时微变,刘瑾大权在握,便是姜离和张永能与其抗衡,不过这老太监简在帝心,又岂是那么好杀的?
张永和姜离对视一样,那张永尖着嗓子道:“看来是杨大人喝醉了啊,仇将军,将杨大人扶回房间吧,免得杨大人失言。”
“两位对诛杀刘瑾,当真是不感兴趣吗?!”
杨一清面色突然一正,眸中尽是清明神色,哪有半分的醉意。
在场三人见状,哪里还不知晓这位杨大人是在说真的,左右这厅内的人都是自己人,这天高皇帝远的,也不怕有刘瑾耳目,那张永叹气道:“想自然是想,可是杨大人,刘瑾那厮在陛下心中很有几分情义,上次内阁首辅刘健连同满朝文武百官一起参他,最终不但没将他扳倒,反而是让不少人丢了官职,这其中就有内阁大学士刘健和谢迁二人,想诛杀他可不容易。”
论及杀刘瑾,谁也没有张永来的积极,毕竟当初他可是还被刘瑾刺杀过,正是那次让他和姜离分开,他对这厮是真的恨之入骨!
“张公公言重了,刘瑾这阉贼固然在陛下心中情分重,可是也不是参不动,刘健和谢迁等人大学士之所以没能扳倒刘瑾,不过是犯了一个错罢了。”杨一清说道。
“犯错,犯了什么错?”张永不解问道。
杨一清捻了捻胡须,道:“却是自视甚高的错,他们依仗几朝元老的身份,看不起内监,想要将包括张公公在内的八虎一网打尽,这等于是要将天子亲信尽数诛杀,让天子落入了他们的掌中,天子如何肯答应?”
“杨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不管其余太监,只参刘瑾,保准能将他拿下来?!”张永说道,心中对于杨一清的话却是有些不信。
倘若当真如此简单便能将刘瑾扳倒,那刘瑾也不知道倒了多少回了,这种奏折可都在刘瑾手中捏着呢,天子根本一本都见不到,保不齐他哪天就要秋后算账了。
“张公公此话对也不对,咱们自是不该管其余太监,以免其余兔死狐悲,去陛下哪里哭诉,你当年是东宫的人,当值陛下的心软。”
杨一清接着道:“至于说不对吗,这世上哪有什么保准的事!”
“保不保准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咱们照做便是,成与不成,全看陛下了。”
姜离对刘瑾也很是厌烦,他道:“杨大人有计谋尽管说来,不必藏着掖着!”
“还是姜大人爽快!”
杨一清给姜离倒了杯酒,道:“昔日刘公说陛下身边内监是八虎,意欲造反,咱们今日也来个萧规曹随,也说刘瑾要造反便是了。切记,姜大人、张公公,必然是要等陛下身边没什么人伺候才能说,而且陛下一旦应允,立时生米煮成熟饭,以免拖得久了,陛下心地一软,事情难免会出现反复。”
“最后如是陛下应允,根本不要让刘瑾这个狗贼见陛下,大人直接行刑,到那时,便是陛下想要反悔都没法子了。”
“快刀斩乱麻吗,杨大人,说他谋反,没有证据的话,陛下只怕不会信的。”姜离又道。
“证据?这安化王府不是证据吗?”
杨一清道:“据老夫所知,安化王可是没少给刘瑾送下重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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