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黎翊炎的话,宁云莜脸上丝毫没有被答应的惊喜,也没有被质问的恐惧。
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垂眸开口:“若是云莜三日后没有拿出让皇后满意的成衣,云莜自愿向皇上请旨,揽下所有罪过,并且请求圣上下旨让王爷休了我,终身在睿王府为奴。”
宁云莜话音一落,程梦溪的脸上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宁云莜使皇上赐的婚,即便是王爷有心休了他,也得得到皇上的允许。但是没想到眼下,宁云莜竟然自己主动提出了请皇上开口,岂不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思。
更何况,若是宁云莜揽下了一切罪过,也怪罪不到她的头上,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极好的。
想着,程梦溪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被染坏的天蚕冰丝上。此时的天蚕冰丝再也看不出一丝的金贵,反倒是破落不堪。程梦溪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就不信宁云莜这个贱人,竟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黎翊炎听到宁云莜的话,目光深远,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才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如剑一般落在垂首站在一旁的宁云莜身上,沉声开口:“即使如此,那本王便答应你。宁云莜,本王再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本王三天后没有看到成衣,那便休怪本王无情。”
宁云莜轻轻上前一步,福了福身,轻声道:“谢王爷。”
黎翊炎没有再多说话,拂袖转身便向着门口走去,只是才走到门口,颀长的身形却是一顿。高大的身形在门口的逆光中,带着死神般的压迫感。
黎翊炎没有转头,但是声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落在院子内众人的耳中:“你们最好是不让让本王知道有人有意阻挠成衣的制作。”
程梦溪听到黎翊炎的话,脸色苍白,虽然黎翊炎是对院子中所有人说出的话,但是其他人都知道,这话只是对着程梦溪一人所言。
宁云莜勾起了唇角,她自然是知道程梦溪不会再那么蠢的想着破坏,但是有了黎翊炎的这句话,自然是更加有保障些。
程梦溪顿了片刻,终于是恢复了脸色,狠狠的瞪了宁云莜之后,便赶忙起身追着黎翊炎去了。
二人走后,宁云莜便那上那一匹天蚕冰丝,带着三个绣娘走进了制衣房内。在观赏门之前,宁云莜对站在一旁面露忧色的阿娇轻轻一笑道:“阿娇姨,我与三个绣娘怕是要在这房内呆上三天了,这三天内,我们四人的饭菜怕是要麻烦阿娇姨送过来了。”
阿娇自然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听到宁云莜的话,连连点头应承了下来。
宁云莜又是一笑,关上了门。
红木雕花的桌边,三个绣娘正看着桌上被染坏的天蚕冰丝一脸愁色。见到宁云莜始终是淡然的神色,一个绣娘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宁侧妃,这天蚕冰丝已经被染坏了,若是做成了成衣,怕也是拿不出手的货色,若是要拿进宫送给皇后娘娘当寿礼,怕是更不能了。”
闻言,宁云莜只是一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妙计。”
说着,宁云莜展开桌上的天蚕冰丝,指着上面染坏的纹路,细细讲着剪裁的要领,三个绣娘静静的听着,脸上的愁容逐渐开展,最后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一个绣娘听完宁云莜的法子,连连点头称赞道:“宁侧妃这法子,做出的衣服皇后娘娘定然会喜欢的。”
宁云莜和三个绣娘便在房内呆了三日,虽然她对剪裁衣物不甚精通,但是她有着现代的审美眼光,只需要指示绣娘按着自己的需要来就可以了。
第三日一早,黎翊炎便和程梦溪来到了制衣坊。看着紧闭的房门,黎翊炎的脸色暗沉了几分。
阿娇见状,连忙站在门边对着宁云莜道:“宁侧妃,王爷来了。”
门并未打开,只是传出宁云莜清亮的声音:“还有劳王爷稍后片刻。”
听到宁云莜的话,院子内的人心中一惊,竟然敢让王爷等着。
程梦溪脸色一白,脸上勾起嘲讽的笑意道:“这宁云莜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上次是和王爷讲条件,这次是让王爷等,还不知下次会怎样呢?”
黎翊炎听到程梦溪的话,眉头微微蹙起,但是并未说什么,只是坐在下人准备好的凳子看,目光落向那扇紧闭的门,心中却升起了异样的感觉。这个女人,他似乎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大约国了半盏茶时间,程梦溪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但是看着旁边的黎翊炎始终是没什么动作,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黎翊炎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又过了片刻,门内终于传出了些声响。接着就是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黎翊炎皱起眉头,就见宁云莜抱着一推仿佛是散乱的布片的东西出来,看宁云莜的样子,似乎这个就是所谓的成衣了。
黎翊炎的脸色沉了几分,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就听到程梦溪的声音响起:“宁云莜,你不要告诉本王妃,这就是你所谓的成衣了?”
听到程梦溪乡长跋扈的语调,宁云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垂首答道:“正是。”
听到宁云莜的回答,程梦溪的声音更加尖利了几分:“什么,你的意思是就拿着这一推破布当做寿礼进宫献给皇后吗?“
听到程梦溪这般毫无礼貌的质问,宁云莜蹙起眉头,没有作答,只是抬头看着黎翊炎,等他开口。
黎翊炎俊眉微皱,目光在宁云莜手中的衣服上稍稍停留了片刻后,目光又落在了宁云莜的脸上。墨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顿了顿了,黎翊炎才开口:“宁云莜,你能给本王解释一下吗?“
宁云莜垂眸,福了福身道:“这是云莜特意为皇后设计的,国色牡丹裙。”
“哈哈哈,宁云莜,你是在开玩笑吗?就这一堆破布,还国色牡丹裙,你真的以为只是取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皇后娘娘就会穿上这一堆破布吗?”听到宁云莜的话,程梦溪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嗤笑出声。
宁云莜抬眸看了一眼程梦溪,眼中有寒光溢出,那样的寒意,让程梦雪都下意识的止住了脸上的笑意。
“请王爷稍后片刻。”宁云莜向着黎翊炎福了福身。
黎翊炎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宁云莜,眼中光芒涌动,但是心中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流露到脸上。
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是不管遇到什么,都是这样的镇定自如,都让人忍不住相信她。
眼眸在宁云莜的脸上微转,黎翊炎终于是点了点头。
得到准许,宁云莜抱着衣服,转身走进了屋内。这一次只是用了很短的时间,宁云莜便走了出来。
门打开的一刹那,所有人的呼吸均是一凝。原本看上去凌乱不堪一堆布,如今变成了完整的长裙的模样,被穿在了宁云莜的身上。
染坏的天蚕冰丝已经被照着着色的深浅痕迹裁开,然后又按照颜色的深浅再次缝合,看上去恰如盛开的牡丹花,颜色由深及浅。
原本轻软的天蚕冰丝,加入了其他特质的材质,使得冰丝的质地变得硬了一些。随着宁云莜的走动,仿佛每一片花瓣都在缓缓张开,仿佛一朵牡丹花徐徐盛开。
色深的地方妩媚妖娆,色浅的地方,娇艳欲滴。加上宁云莜在腰间特意配的绿色腰带,让人觉得,她仿佛是花中走出的牡丹仙子。
肩头一朵小小的牡丹正在剩放,衬得宁云莜原本略显憔悴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更显娇媚动人。宁云莜一步一步向着黎翊炎走近,口中朗朗的念出四句诗: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星月亭北倚阑干。
这首是李白赞美杨贵妃的名句,只是这个朝代没有原诗中的沉香亭,宁云莜便改成了星月亭。
听到宁云莜吟出的诗句,黎翊炎眸光一闪,这个女人,竟然能作出这样的诗吗?即便不是因为这件衣裳,只是这首诗,怕是皇后定然会开心的接受这件裙子了。
黎翊炎转脸,掩去了眼眸中的惊艳之色,黎翊炎淡淡的开口:“将衣服换下来,本王会作为寿礼送给皇后的。”
一旁等候的众人,听到黎翊炎的话,均是松了一口气。宁云莜福了福身,转身走进了屋内。
一旁的程梦溪早已被宁云莜穿着国色牡丹裙的样子惊住,她原本就知道这个女人是美的,但是即便这个女人再美,也只能在工房内穿着粗制的衣衫,根本不足为虑。
只是这一瞬间,当宁云莜穿着国色牡丹裙从门内走出的时候,她却突然无比担心,这个女人会回到王府,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很快,宁云莜便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褪下了国色牡丹裙的惊艳,即便是简单的工女装,倒是也让宁云莜显出别样的美来。
自始至终,宁云莜脸上的神色始终如一,既没有惊艳众人时的欣喜之态,也不为回归原位显露出丝毫的失落。
目光再次在宁云莜身上停顿了片刻,黎翊炎拿起国色牡丹裙,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染布坊,便有睿王府的马车候在门外。
原本程梦溪是有意跟上黎翊炎的马车的,但是却被黎翊炎眼中的寒意制止了,只好转身上了后面的辆马车内。
上了马车,黎翊炎看着手中的国色牡丹裙,上面似乎残留着宁云莜的淡淡的体温。脑中不由又浮现了她身穿国色牡丹裙,吟出诗句的样子,美艳不可方物,却又仿佛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个女人的身上,似乎藏了不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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