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以对的时候,置之不理是个非常好的选择,所以李世民毫不犹豫的抱着兕子进了帷幕后,临行前,还指了指办公桌。
李承乾顿时苦笑,这是让他来处理政务啊。不过,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奏折了,这些奏折谁给意见都一样。否则的话,也轮不到他来处理。
坐到办公桌前,把剩余的政务全部处理完,李承乾才起身离开。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实在不适合登门拜访,更何况,李承乾觉得,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回到东宫,跟三个孩子腻歪了三天的时间,第三天晚上,李承乾才给慈恩寺递交了拜帖。
第四天,东宫的仪仗出动,自东宫开始,太子的队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要知道,自从被命为太子以来,太子出行经常轻车简装,而每一次的正式出动仪杖,都代表太子这一次出行的重要。
自延熹门而出,顺着启夏门正道一路南下,当看到太子的仪仗在晋昌坊停下的时候,观望的人群里,一个道士目瞪口呆,转身就跑开了。
晋昌坊,就是慈恩寺的所在之处。贞观的慈恩寺自然不如它作为大慈恩寺、最辉煌的时候,略显破旧不说,因为长安县令的限制,占地甚至还没有外面的寺庙大。
不过,长安城到底是长安城,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有权人,所以慈恩寺实际的收入,可不是一般的丰厚。
晋昌坊门口,慈恩寺的主持慧明大师,拄着拐杖、率领僧众等候在门口,看到太子的仪仗,远远的就口宣佛号,行礼。
今天因为正式出动仪杖的缘故,亲率出动了一千两百多人。他们和金吾卫一起,越过行礼的僧众,直接进入晋昌坊,准备接管慈恩寺的防卫。这是惯有的事情,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马车停在坊门处,李承乾走出车厢,见慧明在门口行礼,连忙跳下马车,亲自扶起他。
“慧明大师多礼了,孤仰慕大师已久,一直想着拜访,不想今日才得偿所愿。您德高望重的,孤虽然是太子,也受不得您的礼数啊!”
这番话,并非客套,而是真心话。慈恩寺身在长安,之所以破败,是因为寺庙的香火大部分都用来布善行施了。特别是当年江淮大雨、洪涝成灾,慈恩寺甚至连自己的储量都捐给了灾民,寺内僧众靠化缘吃饭。
或许有些地方的寺庙藏污纳垢,但是瑕不掩瑜,还是有些高僧是真的在做好事的。
感受到太子的善意,慧明才松了一口气。按照他的了解,这位太子殿下虽然没有任何信仰,但是跟道家的孙思邈是忘年至交。如今玄奘回归不过几日,就登门拜访,实在让人猜不透他的来意。
想起这位太子殿下并非暴虐之人,慧明才又松了一口气,肃手延客道:“慈恩寺能得太子殿下来访,当真是蓬荜生辉,太子殿下,请!”
李承乾点点头,亲自搀扶着慧明往里走。
慧明的腿脚不太好,走几步就要歇息一下,还拒绝了坐步辇,坚持靠自己的双腿行走。李承乾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一路跟随。
坊门到慈恩寺一半的路程处,慧明终于走不动了,并没有推辞,坐在了张赟送来的锦墩上。
李承乾也坐在一边,亲自给慧明递了一杯茶过去。
喝了一口茶,喘息了好半天才好受了一点。长舒一口气,慧明开口道:“太子殿下送来的拜帖只说想要礼佛,可是据老僧所知,太子殿下如此大张旗鼓的拜佛,还是首次吧,莫非,太子殿下准备信佛了?”
李承乾微微一笑,挥挥手,窜天猴和张赟立刻把旁边的僧众都赶到了一边,给俩人留下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清净之地。
“孤自然是不准备信佛的,那么大师,您信佛吗?”
“信!”
“您所信为何佛?”
听到太子的这句话,慧明顿时惊讶了,见身边除了太子再无他人,才开口道:“老僧初入佛门,信的是释迦牟尼佛;遍学佛法以后,信的是真佛;但是,经历世间百态,人到暮年,信的却是人心之善了。看太子殿下这表情,似乎并不意外老僧会这么说?”
李承乾点点头说:“是啊,不意外。慈恩寺如果跟世俗的寺庙所为一样,孤就不会有此一问了。所谓的佛,其实就是一个信仰的载体而已,非要较真溯本归元的话,也可以说佛陀就是乔答摩?悉达多。归根结底,他也是人,也有父亲,净饭王,也有母亲,摩耶夫人。
佛教之教义为四谛、缘起、五蕴以及无常、无我等。但是,这些都是给那些修行之人参悟的东西。寻常百姓所学,不过就是‘向善’这一点而已。所以说啊,所谓的信佛,与信善是一样的。寻常僧众只说修佛,想要成佛,但是,敲木鱼念经要是能成佛,那极乐世界的佛陀未免要太多了。
您是孤最尊敬的大德高僧,相信长安城里随便揪来一个人,都听过您的事迹,都会称赞您的慈悲心。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哪天您要是突然圆寂了,或许信众会自发的给您建造庙宇,将您供奉起来。如此一来,您不也成了佛陀了?
当然了,这是世俗的看法。就孤看来,您能通过自己的所行,劝人存善念、做善事,并且将这份善意流传下去,才是您能够被人尊为佛陀的主要原因。如此,将来孤也会给您香火,不为所谓佛陀的身份,就为了您的这份成就。”
听了李承乾的话,慧明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咳嗽了好久才止住笑意。
长舒一口气,慧明笑道:“老僧这辈子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老僧用一辈子的时间才悟透的道理,不想太子殿下此时就悟透了。看样子,太子殿下确实没必要信佛,您只要一直保持现在的初心就够了。”
李承乾笑了笑,说到底,他这一番说辞其实就是现编的,放在后世评论区,连个热评都上不去。慧明之所以这么说,多半也有拍他马屁的成分在。
看了一眼远处慈恩寺门口亲率侍卫更换了的旗子,李承乾才说:“慧明大师,孤听闻玄奘返回长安以后,就住在慈恩寺,各方僧侣有意建造一座大雁塔,作为译经之地,同时纪念此次的盛事?”
慧明点点头说:“没错,今日太子殿下出行,玄奘本应该也出来迎接的,奈何他今日正好到译经的关键篇章,无法出来见客,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哦?是他亲自说的,还是那些天竺跟来的家伙说的?”
“是玄奘的徒弟说的。”
李承乾点点头,再加上暗卫的调查,现在几乎可以印证他的猜测了。
一番说笑过后,慧明总算是休息够了,在李承乾的帮助下继续走。按照他的说法,苦行僧的修炼方式,其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他现在,如果彻底放弃了行走的信念,将身体寄托于轮椅之类的外物上,也就离彻底的衰败不远了。
李承乾虽然一路点头,但是心里还是有点腹诽的。按照这老家伙的说法,最多也就得到一个精神上的愉悦而已,没准儿身体反而更经受不住。
进入慈恩寺,自然要先拜正殿大佛。
虽然没有跪地磕头念经的心思,但是香还是要上的。
上过香以后,李承乾就提出要见见玄奘。在慧明的带领下,才没有被阻拦,一路走到了玄奘居住的偏殿。
偏殿前,就是工地,甚至于地基都打好了。跟别处不同,僧众只是向朝廷请求以后,就获得了动工的许可。佛塔的建造,也有为太上皇祈福的意思,所以才得以在这个敏感时期动工。
虽然对大雁塔比较好奇,但是李承乾更好奇的是玄奘现在在干什么。
偏殿以外就有两个天竺的和尚,盘膝坐在地上,面对朝阳,双眼紧闭,正在吐纳。
伴随着悠长的呼吸,两个人时而张开双臂,做展翅腾飞状,时而以手撑地,倒立而起,甚至只用一根手指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其中瘦弱的一人更是像没骨头一样,身体总能弯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
看到这两个怪异的家伙,张赟几乎是第一时间产生了警觉感,一步跨出,护在了太子身前。
李承乾伸手拍在张赟的肩膀上,将他推到了一边。
瑜伽啊,这东西起源于公元前,这个时候碰到的,也算是原汁原味吧。或许这项运动吹嘘的成分很大,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很成功的身体锻炼法,尤其对于人的协调性,锻炼效果更是非凡。
眼前这两个天竺僧人,虽然练习的是瑜伽,但是能够看出是魔改版本的,已经不止用于放松身体,更加锻炼爆发能力。特别是在他们苦行僧一类的修行方式下,或许对身体是有摧残的,但是,相对的,也能换来极强的爆发力。
这下....有意思了!
拍拍张赟的肩膀,李承乾低声道:“这俩人,那个瘦弱点的,一会儿归你,别太较真,打不过就求援。”
慧明自然是没有听到这句话,直到这两个天竺僧侣完成锻炼,睁开眼睛,才上前说话。
本来俩人还不屑一顾,但是当慧明表明了李承乾的身份后,俩人眼中同时露出一点精光,不过随即黯淡下来。
跟随着慧明一起过来,两个天竺僧侣都行了一个中原的佛礼。
“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贫僧默尼耶(默吡多),有礼了。”
李承乾点点头,算是回应了,看着俩人,说:“你们的唐话说得不错嘛。”
默尼耶道:“太子殿下木赞了,玄脏既然能学会我们的话,为何我们补能学会唐话?”
如果说常用的客套话俩人学得很像的话,这种涉及到日常的对话,就不行了。李承乾也是想了一下才知道“木赞”是“谬赞”。
指指殿门,李承乾傲然道:“孤有些话要跟玄奘说,你们叫他出来。”
默吡多摆手道:“太子殿下不可,玄奘在译经,正是紧要的时候,不宜打扰。若是太子殿下对我佛佛法好奇,不若我二人为殿下讲解?”
谁要听你们扯淡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李承乾还是说:“听说玄奘在你们那,辩经辩的没人敢上台?既然要学佛法,自然是找最厉害的人学。你在你们天竺的时候,也敢这么敷衍你们的太子吗?或许你们那的太子比较好说话,但是你或许不知道,在我们大唐,能制止孤的,只有父皇母后二人而已。赶紧的,叫玄奘出来!”
默尼耶和默吡多对视一眼,略微起伏的胸口顿时平静下来,行礼道:“既如此,还轻太子殿下骚等。”
说完,俩人步伐一致的朝着大殿走去。
就在俩人推开殿门的一刹那,李承乾朝前挥了挥手。
下一刻,早就蓄势待发的窜天猴等二十个亲率队员就冲了过去。
早在李承乾跟俩人扯皮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卸掉了身上的盔甲,只穿着一层里衣,武器也换成了更轻巧的匕首。
就算默尼耶和默吡多是瑜伽大师,也被突然的变化吓到了,一时间竟然被窜天猴推到了一边。
紧接着,大殿里顿时响起了喊杀声。
张赟早就做好了准备,衣摆随手撕掉,就冲向了默尼耶。而紧随他身后的,是刘莽,他找上了健壮的默吡多。
全副武装的亲率队员,也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慧明目瞪口呆,焦急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因为愤怒,他的气息粗重了不知道多少,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起来。
李承乾伸手扶住慧明,指着殿门说:“大师莫急,您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几乎就在李承乾伸手指向殿门的一刹那,两个机动队的队员,就扶着一个被铁链绑着、身上全是伤痕、面色苍白的僧人走了出来。
正是玄奘!
看到玄奘这个模样,慧明就算年纪再大,也猜到了什么。
李承乾走上前看了看玄奘的模样,吩咐把他送去医学院,这才看向大殿前已经打起来的四个人。
唐朝时期还没有武学流派招式的概念,最多就是一些经验的传承,锻炼的方式不同罢了。刘莽毫无疑问就是专门走破坏路线的,这么多年的锻炼下来,他对于力道的把控、力量的爆发,已经有了自己的心得。特别是身体经过锻炼后,能够爆发出超出常人理解的力量。
当初一拳打死燕弘信,就足以看出他的超常。可就是这样的刘莽,面对默吡多,却反而落了下风!刘莽那足以打死一头牛的拳头,默吡多避都不避,就那么用胸口、用太阳穴硬抗,而他抽冷子给刘莽的一拳,只看刘莽流出来的哈喇子,就知道绝对不好受。
而另一边,张赟也落了下风。本来他一些杀招还能逼退默尼耶,但是当他制住默尼耶的胳膊,准备先断他一臂的时候,却不想默尼耶的腿就像是鞭子一样,抽到了他的身上,立刻就化解了局面,而且反而占据了上风。
几声窗户破碎的声音响起以后,突入大殿的人才走出来。令李承乾无语的是,居然个个挂了彩,特别是窜天猴,似乎是头上受伤了,一脸血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走到李承乾身边行了一礼,窜天猴回头看了一眼大殿,吐了一口唾沫说:“一个个怂的跟那啥一样,太子殿下,他们跑掉了。”
李承乾点点头,看了一下窜天猴的伤势,发现并不严重以后,才叫人过来给他包扎。
此时,大殿之前,就剩下了还在缠斗的四个人。默吡多和刘莽已经放弃了所有的试探,换成了真男人的互殴,俩人就像是忘了自己还有腿,就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拳的,蠢的像头猪。
而张赟,虽然还在下风,但是一时半会儿看起来还不会有什么事儿。
亲率的众人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就护在太子左右,静静看着四人的战斗。
不管是张赟还是刘莽,在各自擅长的方向上,战斗力几乎都已经是天花板一般了。或许张赟因为年纪达到了四十多,身体状态已经隐隐下滑了,但是,依旧没几个人有信心战胜他。
眼见张赟胯间被踹了一脚,如果不是少了一些东西,就成全了自己的身份,李承乾干脆的脱掉了外袍,加入了战场。
眼见太子过来,张赟自然知道太子起了战斗一番的心思,闪身避开以后,毫不犹豫的走到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了手弩。
默尼耶见张赟拿出了武器,才要躲避,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动手的心思。正疑惑着,一道劲风袭来,他还是机警的避让到了一边。
当看清楚跟自己动手的人是谁的时候,默尼耶不惊反喜,转身就迎了过去。如果能把大唐太子抓住,虽然他们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但是,没准儿,不,不是,没准儿,是百分百能全身而退。
代毫代毫!(印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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