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三户人家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姜书记批下来路灯亮化工程款的时候,就是瞅准了村两委现在拿得出钱来的时机。
乐意听了很不乐意,吼道:“钱钱钱,你们就知道钱,这可是宋书记还不容易要下的款子。为了你们这寸草不生的几亩荒地,村里人的利益就不顾了,做人不要这么自私。”
妇女不依:“村里其他人的利益是利益,我们的利益不是利益。我一家上下这么多人,每天眼睛一睁要吃要喝,没有钱喝西北风啊,你吼个屁,再吼我全家去你屋吃饭。”
乐意一挽袖子就要掐。
宋轻云心中苦笑,乐意同志啊,我好不容易控制住局面,你跟人吵什么呀?
他拉开乐意,示意她冷静,然后对那妇女说:“当初淹了你家的地,是我们村两委的错,我代表所有村干部向你们道歉。今天既然大家都在场,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其实,这事是龚支书摆的摊子。当初,他若不是为了抢宋轻云的风头,也不会让陈尚鼎挖了这么大一口池塘。
这下好了,陈老板拍屁股走人,却把麻烦丢给了村两委。
现在的问题是龚珍信在他女儿家看病,春节期间都不在。
若是他在场,以他的威信,这群人也不能猖狂成这样。
妇女的神色才缓和了些:“好,我听宋书记你说。”
宋轻云缓缓道:“是,这个水塘是把你们三家的地都淹了。这些地是不是适合种庄稼姑且不论,就说这塘吧,确实用处很大。咱们村一向缺水,有了这个水利工程,全村受惠,你们三家人的地不也用这里面的水,我看你们家的麦子长势就不错嘛!”
众人微微点头,他们来闹倒不是为了要放水复耕,说到底就是气不过,要点钱。
宋轻云:“按说,占了你们的地,赔钱是应该的。不过,市里拨的款子都用到安装路灯上去,一分钱不胜,帐目整理出来后会张贴在村务公开栏里,欢迎全体村民监督。这样一来,实在没有钱赔给你们。”
妇女气道:“没钱你说什么,那不是废话吗?你老人家还是回办公室喝茶吧。”
宋轻云笑道:“别急嘛,你听我把话说完。村两委实在是没钱赔给你们,但可以在其他方面给你们补偿。对了,种葡萄不种?”
“种葡萄?”妇女一塄。
宋轻云信誓旦旦:“白马教授的实习基地的事已经说妥了,等地里小麦一收就开工上马。按说,这个惠民项目只针对建档立卡贫困户。可这只是我们村两委自己立的规矩,白教授那边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有的是钱,多你们三家人几十亩地也不要紧。要不这样,这水塘你们也别挖,我把你们放进葡萄种植户的名单里。到时候,白教授免费提供种苗和技术支持,免费帮你们家建大棚。怎么样,如果愿意你们就点点头。”
听他这么说,妇女转头和其他人交换着眼色。
那群来闹事的人眼睛都亮了。
葡萄大棚种植每亩成本一万五千块钱左右,以每户四亩地计算,那就是六万块钱,都赶上拆迁了。
所有人都面带欢喜,微微点头。
妇女这才转头喜道:“中,谢谢宋书记!宋书记你才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啊!”
“对对对,清官啊!”
宋轻云乐了:“我算什么官,我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咸鱼,为人民服务!陈长青,你放开这位老人家。”
陈长青不干了:“我也是老人家,我被人打了,也得赔钱,说不松就不松。”
宋轻云:“陈长青你不松手我要打电话给小丁了。”
陈长青实在是喜欢丁芳菲这个侄儿媳妇,内心中已经拿她当自己的亲闺女。这当爹的通常都比较怕自己女儿,陈长青也不例外,立即松开白发老头,一骨碌站起来:“别打,别打,我受不了她的唠叨。”
白发老头被家里人扶起后,眼睛里全是泪水:“人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老头在村里辈分高,也算是德高望重,被陈长青反向碰瓷,内心受到极大伤害。
费了老大劲总算把那三家闹事的人劝走,村干部们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陈建国由衷地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宋书记你竟然用这种办法把偌大矛盾给解决了,佩服佩服。你的脑子里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多绝妙的主意。乐意,你性子太冲动,应该向人宋书记多学习。”
乐意白了他一眼,不服气,便对宋轻云道:“宋轻云,白教授可没说把实习基地落在咱们村。罗婆娘那边死活不松口,这事怕是要黄,到时候看你怎么跟这三家人交代。”
“杜里美不是在罗南那里吹枕头风吗,我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件事。”宋轻云苦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人一边聊,一边朝村里走去。
“宋哥,宋哥。”大姑蹦蹦跳跳过来。
陈建国:“这孩子书记不知道喊,叫你宋哥,没大没小。”
宋轻云摸了她圆鼓鼓的脑袋一下:“大姑,你出来玩呢,这么大太阳,看你满脑壳汗。你可是个姑娘啊,能不能文雅一点?”
大姑:“宋哥,我爸爸说村里好象来了一群志愿者,会不会是要给人发东西,让我带信过来让你去看看。”
“志愿者?”宋轻云和陈建国乐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目光中看出喜色。
这可是好事啊,村里那么多贫困户,有的老人正缺年货,如果自愿者能送点粮食和食用油,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据宋轻云所知道,这种自愿者都是有组织的,每次活动的时候人数都很多,动辄二三十人。村里有八十个贫困户,今天自愿者一来,可解决一小半鳏寡老人和残疾人过节问题。
宋轻云以手扶额,笑曰;“咱们红石村现在可是名声在外,太好了,太好了。”
陈建国小心道:“宋书记,红石村十分之一强的人口是建挡立卡贫困户,我看这个名声不怎么值得骄傲。”
宋轻云顿时觉得灰溜溜的:“建国,你能不能不扫大家的兴?”
乐意提醒道:“宋书记,咱们现在是不是把名单核实一下,等下该把志愿者带上什么人家里去都马虎不得,不然就乱套了。”
这话说得在理,因为志愿者不知道村里究竟谁富谁穷,谁需要帮扶,拿起东西一通乱发,最后物质没能落到需要帮助人的手里,也有违初衷。
所以,通常来说,志愿者到了地头都会和村两委联络对接,由村干部带领他们到真正的困难户家里去。
当下,宋轻云和陈建国、乐意就开始确定名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的陈建国就叫道:“宋书记,陈文书,乐委员,我可困难了,带我家里去,带我家里去。”
宋轻云:“去,别捣乱。你生老病死都由丁芳菲管,我还想过要摘掉你贫困户帽子呢。”
陈长青大惊:“摘不得,宋书记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我老光棍一个,无儿无女,符合政策。还有,刚才我算是帮了村两委一个大忙,你总得帮助我一下吧?”
乐意点头:“也对,陈长青贫困户符合政策,等下倒是可以带志愿者去他家。”
宋轻云:“我没有意见。”
陈长青大喜:“那我先回家等着,我得先换一件破衣服酝酿一下情绪。”等下可得哭穷,说不好还得流泪,情绪不到位怕是挤不出来。
说完,就一道风似地跑了。
他如此无赖,宋轻云也没有办法。
可惜等到看到那群“志愿者”之后,宋轻云就笑了,道:“得,陈长青这次要失望了。师妹,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是不是白教授让你过来的,是不是他改了主意,答应把实习基地放我们村?”
没错,来的正是梅咏。
与她同行的还有十来个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三辆车。
梅咏道:“师兄,老师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犟得很,他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这次来你们村,是来度假的。”
“度假?”宋轻云一呆:“这里又什么好度假的,穷山沟沟。”
梅咏说你们这里气候不是特殊吗,阳光充沛,冬季白天气温可达二十四五度,简直就是我省的阳光洲。
咱们省是个盆地,阴冷潮湿,其实是相当糟糕的。尤其是省城,一入冬就阴雨连绵,一两个月看不到太阳也是常事。
蜀犬吠日说的就是这事儿。
梅咏又道,她母族有风湿和关节炎的家族病。不但母亲,就连两个舅舅也有这个问题。省城阴冷,每到冬季,三兄妹都喊疼得厉害。
无论吃多少药,贴什么膏药都没有效果。
梅咏心疼母亲和舅舅,想起红石村这里干热的气候,就说服了一个大家族的人,开车过来越冬。
“师兄,给你添麻烦了。”她不住说。
宋轻云笑道:“越冬,咱们这里有冬天吗,还需要越?说来也巧,今年春节我被上级勒令留守,咱们正好凑一起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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