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府被灭门的惨事,在皇室宗亲中影响极大。
经此一事,宗亲们个个心中凛然,安分老实了不少。意面一个言行举止不慎,被俞皇后或三皇子的怒火波及。
淮南王府唯有三个女眷幸存于世。
一个是已嫁人生子的盛锦月,一个是已带着嫁妆归家的穆梓淇,还有一个,是被关在慈云庵里的永宁郡主。
盛锦月被囿于内宅,极少出来走动。楚家又一意隐瞒,直至淮南王府众人皆被下葬,盛锦月才惊闻噩耗。
盛锦月当场便晕了过去。醒来后,撕心裂肺地哭了半日。直哭得双目红肿,嗓子嘶哑。
晚归的楚四郎,见盛锦月这般模样,颇有些不耐:“你亲爹真是能耐得很。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万幸太子殿下毫发无伤,否则,别说是淮南王府。就是你这个出嫁的女儿也难幸免。我们楚家也要受牵连!”
“盛锦月!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老实安分地待在内宅,好好教养儿子。外间诸事,你一概不得过问。也别想着出门去走动了,免得给家中惹祸。”
要不是盛锦月生了儿子,这正妻之位都保不住。
自己没休了她,真算是厚道了。
楚四郎自觉自己十分心软厚道,看着如疯婆子一般的盛锦月,颇有些膈应。说完,抬脚就去了后院内宅,和美貌妖娆的侍妾厮混去了。
留下面如死灰的盛锦月,如木雕一般地坐在椅子上。
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似都被抽空。
心里一片空荡茫然,所有的悲哀伤痛难过,都凝结成了实质,就这么堵在胸口。却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兄长死了,祖父死了,父亲死了,母亲死了……所有的堂兄弟姐妹,也一并死得干干净净。
偌大的淮南王府,烟消云散。连报仇的想法,都不能有。
没有了娘家的女子,何其悲哀。更悲哀的是,她以后无处可去,也无人可依靠。只能在楚家内宅里浑噩度日了……
“娘,娘。”
未满两岁的儿子步履不稳地走了过来,用力抓住她的手,童稚的声音不甚清晰。唯有她这个日夜陪在身边的亲娘能听懂:“娘,你别哭。”
盛锦月泪如泉涌,伸手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宛如搂住这世间唯一的支柱和温暖。喉间溢出破碎不堪的哭泣声。
……
穆家同样瞒了几日消息,直至淮南王府一案结了案,穆夫人才将此事告诉穆梓琪。
“……万幸你父亲和你兄长提前将你接了回来。不然,淮南王世子那个蠢货闯下弥天大祸,你这个儿媳也要受牵连。”
“说起来也是造孽。淮南王府上下几十口,一夜之间皆死在宗人府的大牢里。便连几岁的孩童,也没能幸免。”
“你如今领着嫁妆归家,和夫家已了断。淮南王府之事,牵连不到你身上。你且在家中安生住下。待过两年,风声淡了。娘再寻摸着为你说门亲事。”
“最好是远些,离开京城最好……”
身着素服的穆梓琪,瘦如柳条,形容枯槁。双十芳华,却无半分这个年龄应有的娇俏妩媚。
听闻淮南王府众人皆死于宗人府的噩耗,穆梓琪身子微颤,并未落泪。待穆夫人说及远嫁,穆梓琪才有了反应。
“母亲,我不想再嫁。”穆梓琪双目空洞,声音平静无波。仿佛一支被耗尽的油烛:“母亲若真得疼惜我,就容我厚颜在昔日闺房里住着吧!”
类似的言辞,穆梓琪显然不是说第一回了。
穆夫人心里又是悲恸又是无奈,不忍逼迫,顺着穆梓琪的话音说道:“好好好,都依着你便是。你不愿再嫁,就一直待在爹娘身边。有我们在一日,总无人敢欺辱你半分。”
穆梓琪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穆夫人亦心酸不已,伸手将穆梓琪揽进怀中。
当年淮南王亲自登门,为嫡孙提亲。盛渲出身好,相貌才学俱是一等一,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的出众儿郎。穆家这才欣喜的应了亲事。
谁能想到,他们亲自将女儿推进了火坑?
如今淮南王府满门被灭,荡然无存。穆梓琪侥幸躲过一劫,却也再难像寻常女子一样过活了。
……
慈云庵。
暖融融的春日里,冷清安静的慈云庵也有了几分鲜活气。
这样的天气,最适宜翻晒冬季的毛料衣服了。只可惜,永宁郡主住进慈云庵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收拾任何贵重衣物——便是收拾了带来,也没机会穿。
慈云庵上下皆穿着淄衣。永宁郡主一开始闹腾过一阵子,被关在屋子里饿了三日后,便消停了许多。也和众人穿起了一式灰扑扑的衣裳。
被关了三年多,永宁郡主的骄傲被一点点的磨平。冷艳的脸孔也渐渐变得如木石一般,再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孙嬷嬷在前年病了一场,死了。
瑶碧整日心情阴郁,去年自缢在房梁上。
永宁郡主身边,只剩下一个点翠。
点翠也比往日憔悴了许多,再没了妖娆妩媚的风韵。垂着头去厨房领了午饭,刚要走,耳边忽地听到熟悉的淮南王府四个字。
点翠心里一动,悄然停下脚步。
在厨房里烧火做饭的两个老嬷嬷,压根没将点翠放在眼底,将淮南王府那点事当笑话一般说了出来。
点翠听得面色惨然,勉强装作镇定地回了院子。
永宁郡主早已饿得不耐,冷冷地瞪了点翠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点翠惨白着脸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道:“郡主,不好了!淮南王府出事了……”
永宁郡主一惊,霍然冲上前,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三年多来,永宁郡主一直被关在慈云庵里,过着与世隔绝一般的生活。外间风云变幻,永宁郡主一概不知。
当点翠哭着说起淮南王府满门皆亡的惨剧时,永宁郡主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永宁郡主口中嘶喊着“这绝不可能”“定是那两个老婆子胡编乱造乱嚼舌头”,整个人虚弱无力,重重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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