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荒与北域间,夹杂着一段极为特殊的地带,在这里一片荒芜,极目望去,视野中始终充斥着压抑的暗红色,就连空气都飘荡着淡淡的红色气体,遥遥望去,就如同一条红色长河横断在两域之间。
淡淡的腥气,让人恍如置身于九幽炼狱口,仿佛只要前踏一步,就会进入那炼狱中。
在这无尽的红色中,一座黑色山峰便是显得极为显眼,只有百丈高的山峰,在此处却是不能让人忽略,让每一个欲从北域进入南荒,或是从南荒到达北域之人,都会被其吸引。
四周卷起的狂风,掠过山峰,发出呜呜的声响,似有无数生灵在悲戚,在山顶打了个旋儿后,山体周围的红色雾气,被狂风卷向了远方,让此地成为了仅有的不被红雾包裹的地方。
此时,若有人在这黑色山峰的附近,必然会惊掉下巴,因为在这被南荒北域共同誉为赤血千里的死地,竟有近百人围绕在黑色山峰旁,这百人围绕着山峰跳着古老的舞步,喃喃的吟唱声如同不甘的亡灵在低吼,显然这群人似是在祭祀着什么。
直至夕阳在红色的雾气中渐渐沉下去,这些人才渐渐散去,只留下了一个穿着粗布灰袍的老者依靠在黑色的山峰旁,看着残阳消散,如同恶魔的眸子在这夜色中,隐藏在了那血色的尽头。
老人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深深的沟壑交错,岁月的侵蚀让他看起来苍老无比,浑浊的眸子中没有一丝色彩,只剩下或许可以称之为麻木的悲伤。
老人右手边放着一个年代看上去十分久远的酒葫芦,在风中不时碰撞到岩石上,敲响出断断续续的声响,酒水洒出,浓烈的酒香飘荡,侵染着四周的空气。
“既然来了,又何必害怕进来呢?”老人犹如枯木的右手抓起酒葫芦放到了嘴边,顿了一下,而后将酒水倒入喉咙。
黑色的山峰只是进入了红色雾气数丈,站在外面其中的一切虽然有些模糊,倒也可以隐隐看到,看着在这黑色山峰与那奇异的老者,楚皓犹豫着是否踏出进入暗红色土地的一步。
此处的凶险,楚皓早已被白玉告知,在北域经常是有一些得罪了强敌,或者是犯了门规而不甘愿被宗门惩处之人,想要通过此地进入南荒,可这千百年下来,能够通过此地的人寥寥可数,大多数都会在不过百丈的地方被发现了尸骨。
“如此年纪,倒是可惜了。”老者努力睁开浑浊的眸子看了一眼,低声叹了一句,抓起酒壶再次向嘴里倒满了酒水。
深吸了口气,楚皓一步踏出,身体进入到了雾气中,既然已是知晓了此地的凶险,那么以他的性格既然来了,又怎么会没有准备?
可还未等到楚皓有所动作,异变突起。
无尽的红雾突然翻滚起来,如同有掀起起了红色巨浪,奔腾间甚至发出了如同江水拍击的声音,无尽的红雾如有灵性般,被长鲸吞水般搬扯向楚皓。
四周的异变,楚皓始料未及,此时的景象,他从未听白玉提及过,感受着四周的雾气似是对自己没有社么影响,楚皓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沁出的汗水打湿了。
相对于楚皓的震惊,那名老者的内心却是掀起了惊涛巨浪,手中酒壶里的酒水不断散出,将他的胡须都浇湿了都未察觉。
可这却仅仅是开始,紧接着老者的身体开始不停的颤抖,浑浊的眸子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四周红雾涌动间,一道道嘶吼声如同惊雷在这夜色中轰然炸响,似是上古的神魔复苏了一般,让整片大地瑟瑟颤抖。
随着吼声传出,红雾翻滚的更加剧烈,在楚皓的身前隐隐间化作了无数身影,只是那身影极为模糊,雾气飘动不停地变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不可能!莫非,莫非...?”那雾气凝聚的模糊身影出现时,似有极难听清的呢喃声传出,那声音楚皓无法听懂,太过遥远,而那老人此时却是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些身影的出现,让楚皓顿时头皮都炸了起来,随着他们的出现,一股荒凉古老的气息飘散开来,如同真的有无数古老的修士从亘古之时走出来,甚至楚皓都能看清楚他们身上那残破的盔甲。
心神震动间,楚皓没有丝毫的犹豫,取出一个乳白色的玉瓶,一把将其捏碎,随着玉瓶的破碎,如同此地一样的红色雾气飘散出来,将楚皓笼罩了起来,让楚皓看起来如同化作了此地的雾气一般。
随着那玉瓶中的雾气将楚皓笼罩起来,四周人形的赤色雾气也是趋于平静,渐渐的飘散开,缭绕在这土地的上空。
看着四周的雾气恢复原状,楚皓长长的舒了口气,心脏却还在砰砰的跳个不停,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
刚刚那些人影如同真人,仿佛葬在此的英灵重生了,楚皓能够清楚的感受来自他们身上的强烈的战意,以及那深深的不甘,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一座座万丈高峰,压在楚皓的心头,饶是以楚皓坚定的意志,仅仅是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都让他无法承受,躯体随时都会裂开。
“你....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让他们,让他们消散了!”那些人形雾气的消散,让老者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枯槁的右手指着楚皓,整个人被气得不停的哆嗦。
“刚刚的异变,白玉未曾提到过,那么可以肯定这异变是因我而起,而我的到来能让此地产生的异变只有两种情况,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份,那么我身上会让此地异变的物品,便只有白玉未曾取走了的玉石了。
虽然白玉说凭借此物可以顺利的通过此地,可此时的情况显然白玉都未曾预料到,那么极有可能此物也未必能让我安然走出,如此一来,便不能确定这种情况还会不会发生。”
扫了老人一眼,楚皓神色中的惊骇渐渐的消散,刚刚一踏入此地,就遇到了这样的巨变,又遇到了如此奇怪的老者,这些变数让楚皓心里隐隐升起了不安,想要赶快离开此地。
“你们这些后辈怎么这么没礼貌,没听到老头子跟你说话吗?”老者哆哆嗦嗦的朝着楚皓走来,十分不满的说道。
等到老人走近了,楚皓才看清楚他的容貌,老者看起来与凡人中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有丝毫区别,每走出一步似乎都要花费他巨大的力气,等到老人走到楚皓身边时,短短的几步就让他不停的喘息起来。
“喂,小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等了一会,老者平复了呼吸,才开口问道,神色中充满了凝重,但老人随即又叹了一口气,神色黯淡下来,“都过去了,即使留下来什么,又有什么用?”
“此地,发生过什么?”楚皓神色一动,大多数人只知晓此处曾经是上古的战场,可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似乎发生在那个年代的事情被生生从人们的记忆中剥去了,没留下任何记载,而此地似乎与自己有些关系,看到老人此时的样子,楚皓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
“发生过什么?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知道了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都忘了。”老人摇了摇头,拖着步子慢慢的回到黑色山峰旁,抓起酒壶,合着呜咽的风声,灌了一大口酒。
老人稀疏的白发在风中,凌乱的舞动着,略显宽大的麻衣被风压在他如同枯木般的身体上,让他看上去随时都会在这风中,化作白骨一般,手中的酒壶轻轻地摇晃着,酒水撞在酒壶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看着老人的样子,楚皓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涌出复杂的神色,“既然活着,总归要试试,不知道结果,又怎么会甘心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楚皓毅然的踏向飘滚雾气的深处,想要回到族中,以他现在的修为,太难,太难,但既然还活着,总要去做点什么,不然,怎么会甘心呢?
就算看不到我的族,也要葬在离家乡更近的地方!这是我的执念啊!楚皓眸子中的神色开始变得坚定。
楚皓的话,让老者举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低声重复着楚皓的话,犹如夜枭的笑声回荡,“既然活着,总要试试,既然活着,活着,哈哈哈....”
“还有机会吗?”闭上了眸子,老人靠在黑色的山峰上,低声说道。
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陶埙,放在嘴边,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凄凉的埙声回荡,是谁在低声诉说着古老的悲怆,讲述着人们遗忘的战马嘶昂,埋葬了曾经的血色辉煌。
月色散落,让红色的雾气看起来多了一份苍白,朦胧的皎洁月色与这雾气交融,让此地压抑中多了份妖异的美感。
在红白色雾气的边缘,一道人影在夜色中疾驰而来,在这雾气边上停留了数息后,神色中露出了狠辣,踏入了这赤色的土地上。
只是,他没有发现,那座黑色山峰,同样没有发现在黑色山峰下,有一个老人正在轻轻的吹着手中埙,没有听到那悲凉的埙声,也没有感受到,在他进入此地,犹豫中竟是沿着楚皓相差不是很多的路线,进入此地深处时,那吹埙的老人,曾睁开了浑浊的眸子,扫过了他的身影。
甚至就那连那埙声都出了极为短暂的停顿,但是又在瞬间再次响起。
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你,老人浑浊的眸子映着星光,露出了些许期待。
活着,总要试试。
有些事,总有人要记得。
收起了手中埙,老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一点点模糊在雾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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