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子时。
烛火摇曳,便是半夜了,寂静中偶尔还能听得到几声蝉鸣和蛙叫。
秦始皇伏身于案桌前,旁边的竹筐内,已经有好几筐装得满满的竹简了。
在案桌旁摆着几个盆,盆中的冰已经化为水了。
“这终于是最后一卷了吗?”
将手中批改的竹简放在满满当当的篓子里,秦始皇拿起最后一卷布袋,眉头微微一扬。
是从上郡的军营送来的,算算日子,离蒙恬来信还有很久呢。
想必,这是扶苏那臭小子的自省书了吧?
拿出布袋里的东西,除了一卷竹简之外,竟还有一根看不懂的东西,仿佛圆筒,但两边似乎都有类似于眼镜的琉璃片。
并未急着展开竹简,随手放下圆筒状的物品,秦始皇先是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
坐得久了,浑身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可惜这是历史文,若是武侠文的话,这筋骨齐鸣定会给人一种武学修为已经登峰造极的表象。
摘下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秦始皇在旁边已经融化的冰水盆中,伸手捧了几下水,搓了搓自己已经出现了皱纹的脸。
“陛下!”
秦始皇还没睡,旁边的赵高自然也没睡,贴心的送上一块擦脸布。
“好了,赵高,你不用在这陪朕了,你且下去吧!”擦干了一下脸,将老花镜重新挂在鼻梁上,秦始皇说道。
“伺候陛下是我的本份,岂有陛下还没睡,奴才先去休息的道理!”弓着身子,赵高回答说道。
言及于此,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陛下,最近你龙体欠安,每日这般忙到半夜,如此点灯熬油的,如何是好啊!”
“放心,死不了!”秦始皇随口答道。
用冰水泼了下脸,精神头好了不少,秦始皇这才慢慢展开了扶苏的自省书。
“父皇亲启:扶苏于上郡,数月有余,所见所闻,与咸阳不可同日而语!”
“见徭役,以血汗,乃至性命铸造长城,以御北方狼族!”
“见将士,镇守边疆,却为了给朝廷节省一粒粟,只能吃个四分饱,心中感慨万千,暗自立愿,要让这些将士与徭役们都吃饱饭!”
“历经数月努力,终依靠琼浆玉液,镜子,地霜等物,行商贾之道,聚敛钱财,令将士与徭役们吃饱饭!”
“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扶苏目之所及,不仅徭役与将士,更有上郡百万黔首……”
“故建造玉门关商市,吸引商贾,以工代役,皆是为了财富能在底层黔首间流通!”
“心之所向,皆是百万黔首温饱耳!”
“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扶苏未曾思虑父皇之名,心中惶惶!”
“未曾思虑不患寡而患不均之人性,更添悔恨!”
“更听闻朝堂之上,诸多大夫攻讦,指责于吾。”
“不敢自辩,长叹于自身能力不足,仅能护佑身旁之人耳!”
“念及骊山陵与阿房宫之徭役依旧处于水深火热,故,扶苏百般叩首,祈归咸阳,负责其他徭役!往父皇准允!”
“最后,今日扶苏偶然制作一千里镜,送于父皇,略表愧疚!”
一大卷竹简,足足有数百个字,秦始皇逐字逐句看完了。
旋即,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容来,看懂了这封所谓的自省书。
将竹简收起,秦始皇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拿起身旁的圆筒。
扶苏说这是千里镜?
既然是镜,那就是看的吧?
想到这个,秦始皇看着两头都有琉璃片,无师自通的对着比较大的那边凑眼看去。
近在咫尺的铜盆,看起来在很远的地方。
“这就是千里镜?近在咫尺的东西,看过去远如千里?”
撇了撇嘴,吐槽了一句,秦始皇随手将这所谓的千里镜丢在案台上,便准备宽衣休息。
“嗯?”
只是,走了几步,秦始皇突然脚步一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折身来到案台前,将千里镜又拿了起来,这次,凑眼看小孔的那头。
二三十步开外的殿门,仿佛近在咫尺!
这让秦始皇骇了一跳。
如此,又举着千里镜,看了看别的地方。
果然,很远的地方,看起来如同近在咫尺。
虽说已经快五十岁了,而且是一国之君,但有句话说得好,男人至死仍是少年。
突然得到这么个新奇的千里镜,秦始皇的表现和五岁的小男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到处看了看之后,已经不再满足于宫殿中的事务了,拿着千里镜走了出去。
“陛下,如今已是子时了,你要去何处?”看秦始皇居然往外走去,赵高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跟上。
只是,秦始皇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黑夜中,拿着千里镜左看看,右看看!
“唉,可惜了,虽有半轮残月,但终究夜深了,看不太真切!”如此到处看了看,秦始皇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最后,仰头望月,借着用千里镜朝着月亮照过去。
“好大的月亮啊!”用千里镜看着,只觉得月亮前所未有的大。
如此,以千里镜观月许久,秦始皇这才按下心中的劲头,想着等天亮了再好好看看,转身回到寝宫休息。
……
翌日,麒麟宫中,始皇帝坐在皇位上,照例和文武百官们处理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该商讨的事情。
“关于赋税的事情,治粟内史和少府这些日子,好好统计吧!”
最后一项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了,始皇帝跟着拿起龙案前的一卷竹简,道:“前些日子,关于扶苏公子废除长城徭役之事,朕已经呵斥了他,且令他写一封自省书来,如今,这封自省书已经到了!”
“赵高,你将这封自省书,念给大家听听!”
旁边伺候的赵高闻言,双手捧过这卷竹简,慢慢打开,将书信上的内容,吐字清晰的念给大家听。
待赵高念完了之后,秦始皇看了一番之前叫嚣得最凶的几个大夫,道:“诸位,扶苏最后言道,能力有限,在上郡鞭长莫及,难以照顾其他地方的徭役,所以,请求回到咸阳,来监工阿房宫和骊山陵,诸位觉得呢?”
……
上郡,临近玉门关商市正式开业的日子了,商市这边张灯结彩的,看起来非常喜庆。
“公子,我们过些日子,要回咸阳去吗?”贾先锋跟在扶苏的身旁,随着扶苏视察满意,喝水的时候,低声问道。
“回咸阳去?这个想法你是怎么产生的?”扶苏放下水杯,诧异的看向贾先锋。
“前些日子,公子你让小人代笔,写自省书,不是请求回咸阳去监工骊山陵和阿房宫吗?”
“甚至,这些日子还故意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不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回去而造势吗?”贾先锋理所当然的说道。
“放心吧,我没这么早回去的,再说,咸阳城那边很多人都不希望我回去呢!”扶苏笑着说道。
是啊,麒麟殿上那么多人弹劾自己是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自己是长公子,抓住机会就要对付自己吗?
那好,我能力有限,人在上郡实在是照顾不了其他的徭役,为了平息那些徭役的不平,我回咸阳去监工骊山陵和阿房宫。
但,你们敢让我回去吗?
而且,现在可是我自己想回去的,偏偏你们拦着我不让我回去。
其他的徭役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真想看看那些弹劾自己的人,在得知了自己的自省书之后,是什么样的嘴脸。
表面上自己写的是一封自省书,实际上却是一封反击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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