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陈坤手中多了个精致的黑色方盒,推向宁夏,“宁兄豪爽,是真豪杰,陈某也不是贪名图利的小人。我曾向高指挥上书,要将功劳归还于宁兄。
但高指挥说,名分已定,错了也只能错了。陈某于心不安,这里有十枚引灵丹,算是陈某的一点心意。
宁兄若是瞧得起陈某,就将这十枚引灵丹收下。若是瞧不起陈某,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宁夏心中冷笑,爽快地抓过方盒,含笑道,“陈兄话都说着份上来,我就却之不恭了。宁某寒门小户出身,还就缺这个……”
三人大笑,酒宴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坤道,“对了,宁兄,我还有一事不明。当时你领头前去探路,不久,向我等示警,是亲眼见到了敌踪么?
若真是亲眼见到了他们,以敌人的凶残,当不会给你引法奇符的机会。你是怎么引爆的两张奇符呢?”
自宁夏回归后,陈坤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完全想不明白,宁夏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根据孟尝山的通报,桃花山战场,只有秦可清一人逃生。
若宁夏幸存,没道理秦可清不带他从地渊出来。
这个谜团,在陈坤心里一直不得开解。
与此同时,他也在担心宁夏会怀疑自己,虽然自己没露出马脚,还有江高这个活口作自己的旁证。
但宁夏作为当事人,不可能不深思孟尝山等人的出现,不可能不想会不会有人奸、内鬼的事儿。
因此,他此番设宴,就是想探一探宁夏的底。
宁夏道,“不瞒陈兄,宁某是山野之人出身,早些年随家父狩猎,对山林间的动静还是探得明白的。当时,我还未靠近桃花山,便见群鸟徘徊低飞,久久不落。
立时便知道那处要么潜伏猛兽,要么潜伏敌人,我想的是宁可错报,也不能等危险来临,误伤了诸位队员,就激发了警戒信号。
果不其然,我这边警戒信号才上天,那边便有敌人扑出。不得已,我抢先激发了两张奇符。信幸得有程前辈赐予的法宝,勉强没死在极雷符下。
后来巨爆引出了地火明龙,群妖妄图擒龙,我这边压力就小了很多,在地渊一通折腾。终于撑到秦老师来,最终将我救起。
可惜秦老师身受重伤,回归疗养去了。”
他在反奸处,也是这样一番说辞,此时再说一遍,毫无凝滞。
“原来如此,宁兄不仅机敏,而且有大福缘,可喜可贺,来,我再敬宁兄一杯……”
宁夏和陈坤一个虚情,一个假意,再加一个能找准自己定位江高,晚宴的气氛出奇得不错。
宾主尽欢而散,临去时,宁夏大着舌头道,“改日,改日我做东,陈兄可一定要来啊……”
陈坤满口答应,一直将宁夏送出老远。
再返回大帐时,陈坤脸上酒意全消,一个目光如鹰的黑衣中年,已坐在酒桌边。
此人是陈家的家臣,也是陈坤的谋主,唤作凤高。
适才,陈坤举办饮宴时,凤高就在陈坤脚下的地洞隐藏着,身配禁石的他,躲过了宁夏的神识探查。
而整场宴会,宁夏的表现,他都听在耳中。
“如何?”
陈坤先布置好结界禁制,才小声发问。
他向来佩服凤高的识人之明。
凤高道,“此人颇有心机,尽管他今晚的表现很正常,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此人对公子的敌意。”
陈坤笑道,“有敌意很正常,换作我,谁要是抢了我的奇功,我会抽刀子跟他拼命。先生,你说他有怀疑我么?”
凤高道,“不至于,陈家是什么家族,若您都有问题,整个吴国还有希望吗?军心必定大乱,连高英明都没怀疑过你,宁夏不会有这个敏感度。”
陈坤点头,“即便如此,这样的人,还是要迅速剪除。”
凤高皱眉,“孟老妖又来催了?”
陈坤表情顿时严肃,“该死孟老妖,他竟敢视我为奴仆。这帮天杀的妖族,若不是老祖昔年为妖族所擒,不得已纳了投名状。
就有十个孟老妖,我陈家说灭也就灭了,可恨可恨。好在折梅卫高层知道我陈家的重要性,孟老妖才不敢过分辱我。
我已经收到父亲的来信,要我完成最后任务后,立即消除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迹,因为二十年内,折梅卫不会启用我家。”
凤高眼现狂喜,“若真如此,这当是最好的消息了。对了,最后的任务是什么?”
人妖两族连年征战,随着各国反奸部门的权力扩张,人奸的日子自然越来越难过。
一有风吹草动,难免一日三惊。
凤高深恨自己掌握陈家这要命的秘密,弄得他想离开陈家都做不到,只能被死绑一处。
现在听说,再完成一件任务,便有二十年的轻松日子,他心情陡然一松。
“灭杀宁夏。”
陈坤切齿道。
“宁夏?他一个漏网之鱼,杀他做什么?”
凤高难以理解。
陈坤道,“鬼知道。多半还是孟老妖的意见,他对宁夏意见最大。
此次桃花山设防,他竟点名要诱捕宁夏,我真不知区区一个宁夏,练气低重的小角色,怎么就让孟老妖这个结丹强者,如此坐卧不安。”
凤高捡起一块小炒肉,塞进嘴巴,“这不是你我要操心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弄掉这个宁夏,硬来肯定不行,而且在大营办事也不行。
不如想办法诱他到最近的康莱城中,一杯毒酒就能了事。”
陈坤道,“这样做,会不会太露行迹?”
凤高道,“事不宜迟,露行迹又如何,即便是有人知道了宁夏是赴咱们的宴请,到康莱城的,也没有证据证明人是死在咱们手上。”
陈坤点头,“就这么办吧,了结这个心头大患,还有二十年安生日子过。”
一晃三天过去了,陈坤一直在想着怎么邀请宁夏,才会显得自然。
岂料,他没想到合适的办法,宁夏的邀请先到了,请他两日后赴宴。
陈坤暗喜,“这正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正好这次吃完,就可以给宁夏准备断头饭了。”
他打算在赴宴结束时,再回请宁夏,这样一来,就真的不露痕迹了。
两日一晃便过,到得傍晚,陈坤提了精心准备的两包点心,前去宁夏大帐赴宴。
凤高执意陪同前去,陈坤哂道,“姓宁的只要脑子没坏,绝不会在这里起害我的心思。”
奈何凤高执意甚坚,陈坤耗不过,只能让他陪同前往。
到得大帐,宁夏已经把酒宴准备妥当了,就是几个肉菜,两碟瓜果,十分寒酸。
“前线也就这样的条件,陈兄见谅。”
宁夏抱拳笑道,来迎陈坤落座,“对了,门口的前辈,不如一起入座?”
陈坤摆手,“不必管他,他是我家家臣,主仆有别,万不会入席的。咦,怎么不见江兄?”
宁夏道,“赶巧了,江兄离开大营,出外公干了。只能咱们兄弟,举杯邀月了。也无妨,改日等江兄回来,我再做个东道,咱们开怀畅饮。”
说着,宁夏举杯劝起酒。
陈坤端起酒杯,故作不小心一般,洒了些酒水,在左手的碧绿戒指上。
此物是他父亲特意给他求来,名曰“万毒戒”,珍贵无比,专访被人下毒暗算。
不管是蛊毒,还是药毒,只要沾上万毒戒,立时便会有异状显出。
但见酒水洒落在戒指上,万毒戒毫无异状,陈坤放下心来,一口将酒饮尽。
两人推杯换盏,一连喝了一个多小时,陈坤始终警醒,坚决不碰盘中菜肴,宁夏也假装没发现此点,只劝酒不劝菜。
宁夏不由得暗暗庆幸,近来没少翻青萍术,不然,以他往日的性格,是绝难坚持和陈坤尬聊这许久的。
到得后来,八壶酒喝干,陈坤笑着起身,“宁兄,酒没了,我也喝好了。
论酒量,我不服你。
这样,改日,改日我做东,咱们去康莱城中,我知道那里有个好馆子,特产名酒金文峰,味道绝了。
咱们再斗一回,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宁兄,你敢不敢应战?”
宁夏大笑,“陈兄莫不是想把我诱骗到康莱城中,取了我的项上头颅向孟老妖请赏吧。”
陈坤瞪圆了眼睛,仅有的一点酒意,顿时消散无踪,“宁兄,你,你说什么,这才喝多少,你就醉了?”
宁夏笑道,“的确是醉了,醉里杀人,不会做噩梦,请陈兄上路。”
话音未落,陈坤霍然变色,才要出手,两柄磨盘大的庚铁锤当先砸来。
七步之内,罕有人能比他更快。
两柄庚铁锤甩出,陈坤狂暴的灵力也推不开轰然砸下的庚铁锤。
铛的一下,一柄铁锤擦着陈坤的肩头,陈坤倒飞出去,哼也没哼一声,摔倒在地。
紧接着,他瞧见凤高的头颅被扔了进来。
他才要起身,宁夏一脚正中他背心,陈坤昏死过去。
算人者,人亦算之。
陈坤以为自己藏得好,殊不知宁夏早动了杀心。
当初在陈坤的宴会酒席散后,宁夏说回请时,就想到了今时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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