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拍响了,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之声,沈杰目光扫向堂下跪着的萧阳和张威,沉声问道:“萧阳,前天夜里,于你家中发现镇远镖局庞管家被杀,心脏被刺穿,七窍出血,凶器为衙门中配发的佩刀。经仵作查验,除胸口位置一致命伤口外,再无其他致命伤痕。你可有话说?”
“有!”萧阳沉声说道:“大人明鉴,属下要为自己翻案。”
为自己翻案?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一片哗然,只听说过当堂喊冤的,还从未听闻有人当堂为自己翻案!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沈杰面色一沉,一拍惊堂木,喝道:“荒唐!你一个犯人,如何能为自己翻案?你一家之言,如何能取信于人?”
“大人,萧阳之能当世少有,追凶捉盗从未失手。何况此乃公堂,纵然已经定罪,犯人也有质疑之权。若犯人心中不服,或本案存在疑点,便可能冤杀好人。请大人三思,准许萧阳翻案!”张威开口说道。
沈杰脸色一阵犹豫,半晌后说道:“好,本官就给你个机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大人不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当堂翻案之事,何况此刻萧阳为了活命有可能编造谎言,大人又如何能分辨真假?”刘宁也跟着说道。
话音落下,外面人群中再次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是啊,谁知道他说的真话假话。”
“切,还不是心存侥幸。要我来说,直接杀了得了。”
“对,这种人死不足惜,有什么可翻案的!”
……
沈杰这时也看着萧阳,说道:“萧阳,你可都听见了?大家不信你说的话,不是本府不给你机会。”
萧阳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决定性证据面前,是真是假一眼便可以看得的出来。”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细细道来。”沈杰沉声说道,“但本官丑话说在前面,倘若你有任何虚假之言,就莫要怪本官无情了。”
萧阳点了点头,便开口说道:“大人,此案要说起来,也非常简单。但凶手对尸体的处理手段,以及与仵作间的相互勾结,才造成了看似完美的杀人铁案。但若是仔细查看,定能发现其中的破绽所在。”
“什么破绽?”沈杰问道。
“大人明鉴,昨夜我曾请一位知己帮忙对死者验尸,结果发现死者胸前刺破心脏的致命伤口,其边缘平滑,没有任何卷曲收缩。”萧阳淡淡地说道:“这样的伤口在常人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但若懂得医术之人一定知道,这是只要在人死后才能出现的伤口。身为仵作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那天验尸时,他说了谎。”
话刚说完全场再次一片哗然,尤其是在得到人群中的大夫肯定后,所有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仵作要说谎?这就是明摆的事情,他与凶手勾结了。
萧阳并没有理会外面的吵闹声,继续说道:“那他为什么要说谎,相信大家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他与凶手相互勾结了。为的只是栽赃嫁祸!” “岂有此理!”沈杰勃然大怒,大声喝道:“带仵作!”
“大人,属下正要禀报此事,昨夜属下无意间发现仵作验尸有所隐瞒,故而已经将其收监,但经过一夜审问,其至今未曾吐露半字。”刘宁出列说道。
“哦?如此说来,萧阳所言定当属实了。”沈杰皱眉说道,“不过这并不足以证明萧阳你不是杀手凶手,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有!”萧阳沉声答道,然后转头看向外面站着的林紫玲。
林紫玲见萧阳看她,便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于是右脚一踏地,整个人飘然而起,越过人群稳稳的落在大堂之上,并快速取出萧阳交代自己带的东西,高举过头顶,说道:“大人,此乃民女应萧阳的拜托,于昨夜验尸时得出的结果,以及取出的凶器。”
“呈上来!”
一旁的衙役立即接过林紫玲手里的东西,将其转交给沈杰。沈杰在看过验尸记录后,将包裹凶器的手帕当众打开。
众人一看,竟是断成两截的带血的筷子,均是一阵发愣。
“大人,这两节筷子,其中血迹非常浓的那根是民女从死者右耳中取出来的。所以民女判断,死者真正的死因是,筷子从右耳中贯穿而入,刺进脑中致使死者丧命。”林紫玲不卑不亢的说道,说完便退到一旁,对着萧阳一点头。
用筷子插死的!这个结论一出,在场的人无不之心寒,他们很难想象的到,一个人被一根筷子活生生的穿透耳朵而死,死者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萧阳并有给众人多少思考的时间,接着林紫玲的话说道:“凶手在将筷子插入死者右耳后,死者并没有立刻死亡,他还熬了大约十刹的时间,所以死者的死相极度痛苦。因此我猜测,出于人的求生本能,死者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一定会进行反抗。为了证实我接下来说的话,请大人准许死者尸体上堂。”
沈杰毫不犹豫的扬声喊道:“传庞管家尸体上堂。”
很快的庞管家的尸体被人抬上了大堂,上面的白布在众人的注视下,被萧阳一把掀开,露出了那张狰狞的面孔,吓得众人面色一阵煞白。此刻他们已经相信了萧阳之前说的话,若非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又怎会有这样极度恐怖的死相。
“大人请看死者右手手腕处,有一道划伤。”萧阳伸手抓起庞管家的手腕,将上面的那道淡淡的划痕露了出来,待众人都看清后,才继续说道:“这道划痕就是死者有过反抗的最佳证据。”
“哦,此话怎讲?”沈杰有些疑惑的问道。
“死者是右耳受到了攻击,剧痛下便会本能的去阻拦,所以当凶手使用筷子出其不意下插进死者耳道时,死者下意识的就会举起右手来阻挡。而在这样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下,他一定会去死死抓住凶手的手腕,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当时凶手也一定非常紧张,所以他根本来不及将筷子抽出,而是下意识地用力折断来摆脱死者。因为力道过大,筷子折断部分的接茬划过死者手腕,才在这里留下一道伤痕。”
萧阳一边说,一边取过剩下的半根筷子,放在死者手腕处对比了一下伤痕宽度,不多不少刚刚盖住伤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半根折断的筷子,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萧阳轻呼了口气,伸手举起筷子,不急不慢的说道:“而这跟筷子是我在我家的锅台下草木灰中找到的,应该是凶手情急之下扔进草木灰中用来掩藏证据,这才是死者真正的死因!”
“哼,说了半天你只是说了凶手如何行凶,那么凶手到底是谁?或者是说,凶手就是你自己。”刘宁微微哼道。
“凶手杀人的手法就恰巧证实了我不是凶手的有力证据!”萧阳淡淡地说道,伸手脱下自己的外衣,露出了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的右肩,低声说道,“我右肩受了重伤,至今都不能抬起来。知府大人曾经去看过,为此还给了我一天的伤假。而凶手杀人攻击的却是死者的右耳,试问一下有谁在蓄意杀人时,会选择使用左手去攻击对方右耳,而放弃使用死者眼睛所看不到的右手?”
经过他这样一提醒,大家也顿时醒悟过来,对啊……这太不合理了,这杀人当然是要趁对方不注意再杀才是,而萧阳的右臂已经受伤了,那么就是说他是被人陷害的。
案子审到这里沈杰也愣住了,尽管他知道萧阳最后一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也是在抓住真凶之后才能真相大白。而眼前的情况却已经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真凶现身之前,萧阳就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凶手了。要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只要这小子要求释放自己,那他这个知府也就只有……退堂了!?再加上之前让这小子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很可能会这么干。
想到这里,沈杰额头上就冒出一道黑线,也不等萧阳说话,便率先的开口说道:“萧阳,虽然你洗刷了冤屈,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本案到此,凶手依旧尚未找出,身为衙门中的捕快,本府希望你莫要意气用事。”
萧阳闻言看着沈杰,说道:“大人,我是夜巡队的总执法,夜巡队既然都解散了,那我还算是捕快吗?”
“夜巡队没了,还有白班衙役,只要你们一心为民,本府是不会亏待你的。他日若是有机会了,本府承诺一定会再组夜巡队。”沈杰叹了口气说道,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了,捕快这一职业本就是为百姓而生,既然百姓不需要了,那就散了吧。”萧阳轻轻一笑,转身目光扫过门外所有百姓的面孔,沉默了许久后说道:“取消夜巡队是大家的决定,不管对与错我都接受。我身为夜间巡捕最后一任总执法,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正式宣布,庆天府夜间巡捕今日就地解散,我夜巡队总执法萧阳就此退出庆天府衙门,从此刻起我不再是庆天府衙门捕快,世上再无夜巡捕快。往后余生,祝愿大家都能平平安安。”
声音落下,不但围观的百姓都怔住了,就连沈杰也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阴沉的看着萧阳,说道:“萧阳,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委屈,但身为男儿若为了一点委屈就放弃自己所坚持的梦想,又岂是男儿所为?”
“是啊,能有什么比得上梦想啊!”
“就是,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能成什么大事?”
“放着好好的捕快不做,你算什么男儿。”
“哼,我要是你的话,说出这样的话,早就一头碰死了,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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