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一元境。”
随着司徒震撼一声唱喝,南宫钺从山崖上起身,落在了八角门楼外,以手指点住了李处晷的眉心。
拜剑台周边,修士的目光,也集中在了这位云水剑潭的少主身上。
一元境,代表修士已经炼化了第一种五行本命。而且李处晷还是一名九宗罕见的剑修。
剑修入幽篁难度极大,为了追求走极端杀力,需要一把契合自身的好剑,炼化为了本命物。
炼化本命物代表‘天人合一’,放在剑修身上就是‘人剑合一’,剑不再是外物,从兵刃变成了修士的手脚,成为身体经脉的延伸;真气不再是往剑中灌注,而是在自身经脉中流转,对剑的掌控力能暴涨多少,可想而知。
而且,像这种切磋的场面,压境界压不住本命物,因为那是修士身体的一部分;这就和不能从左凌泉身体里,剥离蛟龙血脉一样。
万众瞩目之下,李处晷的境界被压到了灵谷六重,然后解下长剑,走进了拜剑台。
手无寸铁进场,并非目中无人。
剑修‘人剑合一’,本命剑常年温养在身体里;本命剑稍加磨损,就等于修士本体受创,剑折则人亡,因此轻易不会动用。
面对寻常灵谷,随身的‘小妾剑’足以对付,但左凌泉提前掌控了五行之水,李处晷还是给予了对手最大的尊重。
李处晷身着锦衣,走过稍显泥泞的大地,微风卷起袍子,身形稳如山岳,远看去,好似一根定海神针。
左凌泉在场中持剑而立,目光总算认真了些。
是不是剑客,仅从气质上就能窥见一二;面前这个锦衣公子,可能是左凌泉习剑以来,遇上的最接近他的人;也是头一个能在同境之下,让他感觉到压力的。
不过压力带来的不是忌惮,而是棋逢对手的好胜之心!
李处晷显然也有同样感觉,走到左凌泉附近,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风轻云淡,变成了认真。
李处晷在十丈外站定,直视左凌泉的双眼:
“本以为你是个装作剑客的术士,没想到还真是习剑之人。”
左凌泉提醒道:“李兄最好认真些,你我只会打一场,若是李兄待会连剑都没拔不出来,可能会遗憾终生。”
这话可谓狂妄至极。
围观修士皆是错愕,没想到左凌泉面对九宗青魁,还这般目中无人。
李重锦靠在太师椅上,轻哼道:“果真是散修出身,不知天高地厚。”
其他九宗长者,也觉得左凌泉有点太装了。
只有老陆明白,左凌泉是真的在叮嘱对方,别因为大意而失手,伤了自己剑心,从而就此消沉。
李处晷身为云水剑潭少主,在同辈之中,剑术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对于左凌泉的话,自然当作了挑衅,平淡回应道:
“习剑之人,太狂了没好处。”
左凌泉见此也不多说了,毕竟对方说不定真有本事,能让他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南宫钺待两人打完嘴炮后,抬起手来:
“开始吧。”
话语落,拜剑台周边寂静下来,围观修士目光灼灼,不敢眨眼。
不过这次,依旧没瞧见双方突袭撞在一起的场面。
寒风徐徐,拜剑台内雪落无声。
两道人影彼此对视,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动衣袍发出的轻响。
飒飒——
李处晷面无表情,不紧不慢抬起右手,赤色烈火从体内涌现,汇聚于掌心,逐渐组成剑柄、剑刃……
不过眨眼之间,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出现在了李处晷手中。
此剑名为‘红信’,以天火为引,仙兽魂魄为剑灵,由青渎尊主亲手打造的仙剑胚子。
周边修士见此剑,都是目光灼热,连九宗长者都显出了郑重之色。
毕竟九宗不是以剑修出名,整个九宗的仙剑,加起来也只有五把,其中四把都是以生灵魂魄为剑灵,后天铸造而成;真正自生剑灵的仙剑,只有一把,在九盟至尊手里。
仙剑胚子虽说还不是仙剑,地位相当于青魁较之于八尊主,只是有概率成长为仙剑。
但青魁的分量同样不低,整个九宗每代人加起来才十余个,仙剑胚子同样如此,都是是修士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
李处晷手持赤红长剑斜指地面,就好似变了个人,气势节节攀升,一股难以描述的压制力扩散开来,蔓延整个拜剑台。
场地中的火焰微微晃动,指向李处晷手中的佩剑。
作为对手的左凌泉,只感觉前方出现了一张数十万把剑组成的天网,没有任何空隙可以躲避,似乎随时都会从他身上撵过,将他搅碎为齑粉。
“好强的剑意!”
围观修士在无孔不入的剑意压制下,不由自主地退开了些,目露惊愕。
九宗长者则是微微点头,露出赞许之色;仇封情道:
“果然是剑一‘连云’,从剑意来看,摸到些许门槛了。”
李重锦面带傲色,正想和旁边的南宫钺吹嘘一句自家少主的剑道造诣,但尚未开口,脸色就是一变。
因为左凌泉握住了剑柄!
在李处晷节节攀升的气势之下,左凌泉纹丝未动,右脚往前探出一步,右手握住腰间剑柄,做出了拔剑前刺的前置动作。
也是在这一瞬间,大雪纷飞之下,整个拜剑台好似都寂静下来。
天空飞舞的雪花,化为了一个明显的漩涡,朝左凌泉持剑的右手上聚集。
场地中的河流,齐齐漫上河岸,朝左凌泉汇聚。
锋锐无比的穿透力,指向了在场近万人的眉心,让人不寒而栗!
这气势比李处晷强太多!
围观修士方才是惊得退开两步,这次直接是吓得僵立在了原地,有几个境界高的修士,甚至本能掏出了防身器具。
气势如虹的李处晷,差点被这一下扰乱了心神,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难以置信的不止李处晷,仇封情眼神错愕,哪怕左凌泉还没有出剑,也感觉到了这一剑的可怕,开口道:
“这也是剑一?”
李重锦等人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因为只有‘剑一’,才能展现出这种让人神魔退散般的剑意。
老陆已经知晓,眼中还是露出惊叹之色:
“没错,就是剑一。”
仇封情哪怕已经得到确认,还是难以置信。
所谓‘剑一’,是‘大道至简’的意思,放在武道上,就是不讲任何道理,必然战胜对手的方法。
就比如九盟至尊上官玉堂的‘斩龙’,和人对敌一剑斩开空间,敌人自然随着空间一分为二,等同于降维打击,根本没得防,所以‘一剑破万法’。
九宗共有三式‘剑一’——惊露台‘无影’、云水剑潭‘连云’、铁镞府‘斩龙’。
三剑也代表了三大宗门各自的武学流派,都是三位尊主浸淫武道一生悟出来的‘真理’。
剑一的理念都十分简单,一句话就能说清楚。
斩龙——把剑练到能破开空间。
连云——瞬间劈出百万剑。
无影——剑出无迹。
但道理简单,要掌握却难比登天,铁镞府到现在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劈开空间,能摸到门槛的都寥寥无几。
仇封情不相信左凌泉能以现在的年纪学会‘剑一’,但这份‘舍我其谁’的剑意,也只有掌握剑一才能爆发出来。
他仔细感受了下,难以置信道:
“这是哪家的剑一?”
“自学成才。”
“不可能,他要是能十八岁自己悟出剑一,上官老祖都得甘拜下风……”
……
其他九宗长者,反应和仇封情如出一辙,都不相信左凌泉尚未出手的剑是‘剑一’,但事实好像又摆在眼前。
所有人中,李处晷压力最大。
面对前方的滔天剑意,李处晷也被激起了剑客血性,手持佩剑,气势再度攀升。
剑意没有任何实际杀力,但却是剑客切磋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一旦压不住对方的气势,对自己的剑产生怀疑或者退缩,心神动摇之下,必输无疑。
左凌泉苦练十五年,出剑之时早已心如止水,此时此刻眼中只有对手,根本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在寻找出剑的契机。
双方剑意争锋,就好似两只蛟龙角力,压的不少低境修士直接站不稳。
李处晷气势节节攀升,试图压住左凌泉,从而不让心湖产生波澜。
但任凭他如何追赶,也总感觉左凌泉在他耳畔低语:
你已经死了!
李处晷的气势很快攀升至顶点,却依旧如同仰望山岳的蝼蚁。
难以比肩的剑意冲击下,李处晷心湖出现了波澜,手中通体赤红的长剑,也因此微微颤鸣了一下。
咻——
也就在这一瞬间,剑鸣声如沧海龙吟。
围观修士根本没瞧见左凌泉如何出手,就发现方才左凌泉出现在了李处晷面前,手中长剑已经指向了李处晷的眉心。
左凌泉的剑道理念,是‘用最快的速度,不遗余力把剑刺在最准的地方’。
这一剑练成,就代表走到了当前身体能爆发的极限,同境之内无论人仙妖魔,都不可能比他快一分一毫,所以是‘一剑破万法’,可以被称之为‘剑一’。
李处晷被压倒灵谷六重,眼力还能看清左凌泉的出手,但体魄的限制,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法爆发出更快的速度来反手。
十丈距离看似很长,但对于双方来说几乎贴脸。
在左凌泉冲来的瞬间,李处晷手中剑也劈了出去,用的是刚摸到一点门槛的‘连云’。
‘剑一’是最强杀技,没有任何防御性质,也没有强弱之分。
如果两名同境修士,‘剑一’同时出手,结果只能是同归于尽。
但李处晷只是摸到门槛,根本没有彻底掌握这一剑的精髓,心神动摇之下,出手也稍稍慢了一瞬,因此哪怕迅速反手,也为时已晚。
巅峰剑客对决,剑出手的瞬间便已经分了生死,根本不需要第二剑。
左凌泉蕴含浩瀚剑气的墨黑长剑,已经点在了李处晷眉心。
剑气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从剑尖爆发而出,化为水桶粗的墨色长龙。
后方跟着满天飞雪和水流凝聚而成的坚冰,如同一把巨剑,刺向李处晷。
李处晷剑也出了手,赤红剑气同时爆发而出。
也就在此时,山崖上全神贯注旁观的裁判南宫钺,抬手掐诀,拜剑台内山河移位,把李处晷直接拉到了场地的边角。
这一拉,便代表分出了生死。
咻——
黑色剑光一闪而逝,近乎刺耳的剑鸣声过后,拜剑台内出现了一道逐渐变宽的凹槽,蔓延出去近百丈才炸开,掀起泥土砂石。
拜剑台的角落,同样掀起了漫天砂土。
李处晷一瞬间之间劈出数千剑,剑锋所过之处,树木石块瞬间被分割为木屑沙砾,连河流都被劈成了水雾,可怖杀力展现无遗。
但李处晷握着剑脸色发白,没有丝毫自得之意——因为他如果不被拉开,已经当场暴毙,根本没有出这一剑的机会!
围观修士大半没看清过程,瞧见这般恐怖的场景,都是噤若寒蝉。
李重锦愣在椅子上,愣愣看着左凌泉手中的剑锋,但现在也难以相信这一剑是真的。
仇封情眼中只剩下惊艳,良久才吐出一句:
“好快的剑。”
很快,烟尘散尽,拜剑台周边的静默仍然在持续,直至司徒震撼拍着巴掌,大吼了一声:
“漂亮!”
在场所有修士这才炸锅,嗡鸣声一片,根本听不清彼此的言语。
南宫钺目露惊叹,站起身来,开口道:
“依方才所见推演,李处晷眉心中一剑,头颅尽碎,必死之伤;死前反手,无头之躯最多劈出十余剑,且杀力大减,可击伤左凌泉,但难以重创,所以出手制止。此战,左凌泉胜!九宗各位长者,可有异议?”
九宗长者都能看清所有细节,李处晷以灵谷六重的体魄,根本没法躲开左凌泉这一剑,也接不住,在不能借用外力的情况下,推演一万次都是输,因此没有任何异议。
南宫钺待其他人没异议后,又看向旁边的李重锦:
“李道友可有异议?”
李重锦抓着椅子扶手,稍微缓了下,才压下心底百种情绪。
众目睽睽之下,今天这场输得很彻底,以左凌泉这手‘剑一’,其他宗门必然会力保拉拢;修行一道,面对修行奇才,在没法斩草除根的情况下,唯一的处世之道就是‘以和为贵’,避免结仇。
因此李重锦心里再觉得丢脸,还是展现了大宗门该有的气度,开口道:
“左小友好剑术,我云水剑潭心服口服。九宗年轻一辈第一剑仙,非你莫属。”
“嚯!……”
围观万千修士,听见这话躁动起来,眼底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们想过‘剑无意’能把李处晷逼出来,甚至过上几招,但完全没想过能赢,更可怕的还是一剑瞬杀。
要知道李处晷可是云水剑潭青魁,代表了云水剑潭弟子辈的最高水准;李处晷连一剑都扛不住,那其他青魁也不见得能打过,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天纵奇才?
与众人的震惊和敬仰相比,左凌泉的反应很平淡,也有点出神,甚至皱着眉。
左凌泉手持长剑,站在漫长凹槽的起点,转眼看着李处晷。
准确说是李处晷劈出来的剑痕。
虽然是一剑秒杀的对战,但左凌泉还是看出了李处晷这一剑的可怕——瞬息之间数千剑出手,如果练至大成,估计和他这一剑难分高下。
这种感觉,左凌泉是第一次体会,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的剑,应该是‘人间无敌、一骑绝尘’,应该是世上最强一剑,而不是有人能和他比肩,和他平起平坐!
因此赢了这场对决,左凌泉半点不高兴,甚至对自己练了十几年的‘剑’产生了怀疑。
老陆站在阁楼内,本来正为左凌泉感到自豪,但瞧见左凌泉的神色后,略显疑惑:
“这小子打赢了架,怎么脸色比输了还难看?”
仇封情也是巅峰剑客,发觉了左凌泉眼底的那丝迷茫,眉头紧蹙:
“确实,方才的锐气都弱了许多莫不是剑心出了问题?”
剑客动摇了剑心,对自己的剑产生怀疑,后果可是毁灭性的;如果找不回那份自信,锐气全无,可能连剑都没法再握了。
老陆是惜才之人,可以说是看着左凌泉走出大山,听闻此言,他正想现身,提醒左凌泉别胡乱自我否定,忽然又发现左凌泉的神色恢复如初。
仇封情见此,轻轻松了口气:“估计是看差了,没出问题。”
老陆对左凌泉有些了解,想了想道:
“应该不是看差,是这小子想通了。”
“想通什么?”
“不知道,但不管想通了什么,都很可怕。”
……
左凌泉想的东西其实也不多,无非是:
他的剑还没有到巅峰,还得继续练。
李处晷这一剑,好像就是他继续往上提升的方向。
左凌泉心念通达后,方才的自我怀疑自然烟消云散。他收起了佩剑和思绪,抬眼看向山崖上方,拱手一礼,然后朗声开口:
“天帝城商司命何在?”
此言一出,拜剑台上下都是一静。
所有人都没料到,左凌泉打赢之后,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想做甚?
坐在阁楼里吃瓜看戏的商见耀,闻声一愣,看向旁边的蟒袍年轻人,询问道:“你和此子有旧怨?”
蟒袍年轻人在窗口负手而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认识。
商见耀稍显疑惑,身形一闪,来到了南宫钺的旁边,颇为和气的开口回应:
“左小友认识司命?”
左凌泉不认识,不过上官奶奶让他收拾几个人,他肯定是指哪儿打哪儿。
“不认识,就是觉得他不该坐在雏龙榜第一,想讨教一二。”
“嗡——”
这话出来,拜剑台周边顿时炸锅,响起各种议论声:
“左剑仙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听不懂,要争雏龙榜第一……”
“我觉得左剑仙是要穿九宗糖葫芦,挨个打一遍……”
……
九宗长者虽然很欣赏左凌泉,但对于左凌泉的挑战,并不怎么看好。
‘剑一’同境无敌,在擂台赛的规则下见谁秒谁,十分赖皮。但切磋这个东西,可不光是比拼术法武技的杀伤力。
左凌泉已经漏了底,对手知道他有一手爆发力极大的剑技,就会提前提防。
而提防的方式也很简单,保持距离打拉扯、打控制,让左凌泉没机会近身出剑即可。
九宗青魁皆是天之骄子,在知晓左凌泉杀招的情况下,惊露台和云水剑潭两家可能打不过左凌泉,其他青魁却胜算很大。
因此,商见耀对于挑战并未回绝,而是含笑道:
“左小友倒是年轻气盛,不过司命能被各方道友誉为青魁第一人,也有缘由,左小友从其他家开始打要合适些。”
围观修士也觉得应该如此,左凌泉起手就从雏龙榜第一开始打,那打输了后面没脸挑战,打赢了后面不用挑战,就热闹可看了。
而且对天帝城来说,其他宗门的青魁没被打趴下,他们赢了没有‘力挽狂澜’的名气;输了直接变成九宗倒是第二,丢死个人,所以不可能选择打头阵。
左凌泉见此,也没有再为难天帝城,换成了上官奶奶安排的另一个目标:
“既如此,敢问中洲卧龙何在?”
这话可问到了围观群众乃至九宗长者的心坎里,都是看向惊露台的方向,希望在九宗传了小半年的天骄‘中洲卧龙’能现身接战斗,哪怕雏凤出来也行啊。
仇封情站在窗口,瞧见左凌泉开始挑战自我,微微楞了下,转眼看向旁边的中洲两杰。
齐甲还在自闭,话都不想说,毕竟他连青魁李处晷都打不过,更不用说左凌泉了。
左云亭倒是兴致勃勃:“老陆,要不你把我送下去试试?我保证一剑撂倒我弟。”
老陆懒得搭理,对仇封情说道:
“打得太顺也不好,给他点压力吧。”
仇封情明白了意思,微微点头后,身形一晃,来到了高台之上。
所有人目光也集中起来,在仇封情身边寻找,没找到名传已久的‘卧龙雏凤’,都有点失望。
仇封情背负双手,低头看向下方的左凌泉,平静道:
“年轻气盛是好事,但太过目中无人,对修行并无益处,还是要对强者保持敬畏之心;以你方才展现的水准,中洲卧龙想杀你毫无悬念,现在挑战太早了,还是先和其他同辈切磋磨砺后,再来吧。”
此言一出,拜剑台鸦雀无声。
连上官灵烨和左凌泉都愣了,更不用说其他九宗长者。
左凌泉身怀‘剑一’,杀李处晷只需要一剑,其他青魁都感受到了压力,正在思索应对之法,中洲卧龙却是杀他‘毫无悬念’。
这就是根本没把左凌泉放在眼里!
李重锦望着旁边的仇封情,表情十分精彩,微微摊开手,意思明显是:
“你他娘在逗我?这可是剑一,放在中洲也没人敢说能必胜此子,你别看岔了。”
南宫钺也是这个意思,眨了眨眼睛,询问仇封情是不是喝高了,当着小辈的面胡说八道。
仇封情装得有点大,面对九宗老友惊疑不定的眼神,心里蛮不好意思。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假话,左凌泉要自裁,本就没什么悬念,因此从外表看起来胸有成竹
左凌泉半信半疑,不过九宗话事人,想来不会在其他宗门面前装腔作势,说的肯定是真话。
为此,左凌泉只能抬手一礼:
“谢前辈指点,我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成为卧龙的对手。”
仇封情点了点头,略微琢磨,把眼神望向了旁边的南宫钺:
“虽然你目前不是中洲卧龙的对手,但对上九宗青魁,胜算还是极大;听闻铁镞府年初新出山了一名青魁‘上官九龙’,我等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一直好奇;恰好九宗长辈都在,还有左小友捧场,不知南宫长老,可否让贵宗青魁请出来亮个相?”
众人听见这话,又面露希冀。
毕竟上官九龙的神秘度比卧龙还高,据说是九盟至尊的嫡传弟子,应该也是上官灵烨那样的狠角色。
南宫钺面对各位道友的目光,倒是有点尴尬——他身为铁镞府戒律长老,其实也想看看自家的青魁是个什么样的天才,但老祖偏偏没告诉他自家新晋的青魁是谁,这让他怎么叫人?
上官灵烨坐在山崖的最顶端,双眉微蹙,觉得当前局势有点麻烦。
老祖没有下令公布青魁的身份,她不好自作主张开口点明自家青魁是谁。
而且‘卧龙’根本不把左凌泉放在眼里,肯定是有真材实料。
现在点明了左凌泉身份,左凌泉又打不过‘卧龙’,那铁镞府丢人可就丢大了。
不过,上官灵烨还是相信左凌泉的天赋和悟性,只要多教些仙术绝学,世上就没有追不上的对手。
上官灵烨琢磨了下,心思一动,在山崖上开口道:
“想要挑战‘上官九龙’,以左凌泉目前的水准,还不够;等他打赢了中洲卧龙,再来挑战我铁镞府。”
这样一来,打不过卧龙,九龙就可以一直不露头,可以说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但下方的九宗长者和围观散修,听见这话却是一片哗然,有点看不懂了。
左凌泉都一剑秒青魁了,怎么说着说着,和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菜鸡似得?
仇封情和老陆则是满眼不可思议,他们的‘卧龙’是瞎编出来的,才敢说左凌泉不是对手;铁镞府好像是真不把左凌泉放在眼里,这‘上官九龙’是个什么怪胎,连‘剑一’都看不起?
左凌泉知道卧龙、九龙都很厉害,但是发现上官奶奶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心里还莫名酸了下。
不过知耻而后勇,他自然也不会怨怪上官灵烨说实话。
眼见九宗推来推去的,说得个个都比他猛,但就是没人下场,左凌泉干脆摊开手道:
“既如此,晚辈也不挑人了。九宗这么多天之骄子,总有一个敢和我打的吧?若是都不敢上场,我就告辞回家练剑了。”
“……”
拜剑台内外安静下来。
九宗长者也觉得这样推来推去不对劲,好歹也是统治半个洲的仙家豪门,当着数万散修的面怯场,实在太丢人了。
天帝城、惊露台、铁镞府表明不打头;云水剑潭输了、伏龙山青魁私奔、药王塔只比炼丹,那就只剩下三家能出人了。
掩月林是武修,走高爆发刺客路数,和左凌泉如出一辙,胜算很低;此时能打头阵的,也只有善术法的望海楼和桃花潭两家。
九宗长者沉默片刻后,一团粉色的桃花瓣从风雪中飘过,落在了石崖平台之上,组成了一个人影。
人影是一个女修,身材丰腴柔润,穿着少见的桃色裙装,手腕上还搭着飘带,发髻以花瓣点缀,黛眉之下是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仪容稍显妩媚,但身上又不带烟尘气,看起来有种不一样的仙气。
来人是花烛夫人,九宗会盟桃花潭带队长老,她站在仇封情等人旁边,开口道:
“你们男人都推来推去不敢上,那就我来打头阵吧。”
桃花潭主要敛财手段为种灵草灵果,是南方九宗最大的原材料产地,说起来都是种地的,很少与人杀伐。
不过九宗能攒下偌大家业,没一个是善茬,桃花潭对五行方术的研究沉淀,仅次于老牌豪门伏龙山。
见桃花潭打头阵,其他九宗长者也不在多言;南宫钺开口道:
“既如此,下场就让桃花潭风信子,和左小友对阵;不过左小友连战两场,消耗不小,先回去养精蓄锐,三日后再战,如何?”
左凌泉无论修为多高,都最多只能出五剑,方才消耗了大概四成的真气储备,目前还能打三个。
不过,和专精术法的修士单挑,只要起手没找到机会秒掉,就必然陷入拉锯战,对自身状态的要求极高。
左凌泉也没有托大,抬手道:
“那我三天后再来请教贵宗高徒。”
花烛夫人微微颔首示意后,又开口道:
“这样干打也没意思,我桃花潭打头阵,给你们看热闹,你们总得出点彩头吧?”
花烛夫人也是正儿八经的仙子,在修士之间的人气很高,围观修士听闻此言,也觉得左凌泉挑翻了九宗青魁只有名气收益,显得九宗有点小家子气,于是都开始起哄:
“花烛夫人此言极是。惊露台以御兽出名,要不给只仙兽仔仔……”
“云水剑潭……算了,天帝城以炼器出名,法宝得给一件儿吧?”
“药王塔的驻颜仙丹给一颗,左剑仙这一表人才,要是老了,九宗女修还不得哭死……”
……
九大豪门都富得流油,但法宝仙兵怎么可能随便给,自家弟子都没法保证人手一件。
不过花烛夫人开了口,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回绝,九宗长者都开始暗中琢磨,让谁出这个冤枉钱。
上官灵烨本身就有薅羊毛的陋习,瞧见此景自然来了精神,率先豪气开口:
“我铁镞府身为九宗三元老,对出类拔萃的晚辈,自然要予以褒奖;下场胜者,铁镞府奖白玉铢十万作为奖励。”
修士听见此言顿时哗然,连九宗长者都目露异色。
十万白玉铢可不是小数目,左凌泉四处杀人越货,目前存款也才万余枚白玉铢,换算成银子足以在俗世买一座城池了。
九宗家大业大不假,但这种给外人捧场的彩头,花这么多冤枉钱显然有点浪费,铁镞府造钱的也不能乱给不是。
而且这场就给这么多,后面和商见耀、卧龙、九龙打,该给多少?
司徒霸业管着宗门偌大家业,眼见师妹乱来,连忙用神念提醒上官灵烨别瞎起哄。
只是上官灵烨可从来没有白给的意思。
左凌泉是铁镞府的人,她带头掏钱,号召九宗豪门募捐;打完后,铁镞府的钱等同于如数奉还,九宗掏的东西,还能想办法和左凌泉分账。
这可不是白给,而是白嫖。
如果不是怕左凌泉打输了把肚兜都赔出去,上官灵烨能把自己的家底全掏出来压上。
花烛夫人见铁镞府如此给面子,笑眯眯看向了其他人:
“灵烨丫头好生阔气,这才向九宗三元老的做派;商前辈,您家也是九宗三元老,要是给少了,怕不合适吧?”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和败家娘们似的逼迫其他宗门捐款,商见耀显然有点头疼。
但铁镞府带头募捐,他家不跟着也不像话,只能开口道:
“既然铁镞府这般豪爽,我天帝城自是不能亏待了后辈;下场胜者,可在我天帝城自选名师,定制一件下品法宝。”
白玉铢有价,法宝无价,而且还是定制款,哪怕是下品法宝,这奖励也算十分豪气了,所有修士都露出艳羡之色。
花烛夫人又看向伏龙山,笑眯眯道:
“许长老?”
伏龙山许阴骘是老牌道士,对名利看的很淡,面对花烛夫人逼捐,很干脆的摇头:
“每场准备两份儿足矣,下场伏龙山再出彩头。”
其他宗门长老对这个提议没有半分意见,连忙答应下来。
上官灵烨见此,只得悻悻然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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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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