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宰执天下 > 第15章 经济四方属真宰(上)

元佑五年三月戊申。

    阴转小雨。

    在日记本上写下两句,韩冈抬眼看了一下摆在窗边的温度计,玻璃管中水银柱的最上端指着标记着十的刻度下面一格。

    九度。

    开封府农历三月的夜晚,九度这个温度还算是在正常的范围之内,至少比去年三月的一天夜里气温骤然降到冰点之下要好。

    温度计的概念,已经在《九域游记中出现,不过更早一点,韩冈已经在《自然中提出了温度的概念,并将水的冰点设定为零度,沸点为一百度。并且在之后的论文中,通过的托里拆利实验,确认了大气压的存在,顺便对水的沸点进行了补充,也就是用猜测的口吻,明确了气压对沸点的影响。

    而将韩冈的猜测进行证明,在韩冈就任参知政事后,便成了人人争先恐后的一件事。最近的一次,便是是通过《自然期刊的组织,让各地的会员和通讯会员,分别在庐山、雁荡山、五台山等山脉大多是将评话进行改变,像韩冈这样现实主义作品很少,而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相公说得是,想来的确是这样!”

    韩冈的话,听着就是承认了,只是警告不要说出来。王居卿当然不会违逆韩冈的心意,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探究的。尽管这部书,说起来其实可以算是对新党开战的号角,向天下士民

    有的人看的是书中人物的悲欢离合,有的人看的是书中的衣食住行,有的人看的则是书中的地理人情,而王居卿,在书里面,找到了军器监的目标和方向。在他看来,这几年能稳守住军器监,得到了诸多赞誉,完全是依靠自己从《九域游记中得到的灵感。

    “相公觉得这部书写得如何?”

    韩冈摇头,“诗词不甚佳。”

    打了几年的交道,王居卿多多少少也能算是比较了解韩冈。韩冈的脾气,正常情况下,可以说很不错。只要不去挑衅他,正正常常的说话,韩冈也很乐意跟人聊天,甚至说个笑话。偶有冒犯,只要不是存了恶意,也能大度的容忍下来。

    “其他的确不甚佳,不过一篇‘滚滚长江东逝水’,足以光耀全书了。不知相公如何看?”

    韩冈微微苦笑了起来。他在书中插进这首词的时候,还有些开玩笑的心思,可现在他只希望后人不要将放入自己的文集中。

    “我也是这么看的。”韩冈说道,“全篇诗文百余首,惟有这首临江仙最好。只可惜作者不得扬名。”

    王居卿惊讶的看着韩冈。从韩冈的脸上,他能感觉到,韩冈是真切的感到遗憾,并非是在开玩笑。这让本已认定韩冈是此书作者的王居卿,变得不那么确定起来。

    《九域游记这部小说家言在世间流传很广,可得到的评价中,诗词和文笔都是居于末位的,除了一首《临江仙之外,都被人批得一塌糊涂。而这一点,也让世人认定此书出自于文采不佳的韩冈手笔。

    可是那首临江仙,也不是没人批评,但书中的其他诗词,都让人无法为其辩护,只有这首词,才能让人有足够的底气去驳斥他人的攻击。所以就有人以此为由,怀疑起这根本不是韩冈的著作。

    韩冈如今春风得意,正是准备一展宏图的时候,怎么会有‘浪花淘尽英雄’和‘是非成败转头空’的感慨?更不可能写下‘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样的词句?

    王安石当年初得志,手握变法大政,他当时的诗句便是驳斥反对者的‘丈夫出处非无意,猿鹤从来不自知’,甘愿鞠躬尽瘁的‘明时思解愠,愿斫五弦琴’,以及感恩天子的‘应知渭水车中老,自是君王着意深’。对比起王安石,书中的那首临江仙完全不附和韩冈的心境和际遇。

    王居卿不知道是不是该猜测下去,不过不管是谁写的,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部话本中的内容,完完全全都体现了韩冈的心意。

    “的确是可惜了。”王居卿道,“此书洋洋百万字,天文地理、人情世故无所不包,却是独树一帜,古之所无,又是诗文所不及。”

    韩冈点了点头,笑道:“确是首开先河。”

    文笔再差,诗文再烂,借用和剽窃的内容再多,也改变不了这本书的历史意义。这也许不是这个世界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但肯定是第一部长篇科幻小说,这一点是不必妄自菲薄的。

    “旧日有水井处皆有柳词,如今周美成也不遑多让,但一篇文,使罪不为罪,耆卿、美成远不及也。”

    “解剖?”韩冈想了想,问道。

    王居卿点头,“正是。”

    刑律中毁损尸体本是重罪,即使是死于谋杀,进行检验,也会尽量不去毁损尸体,多是会从外表去看。可现在除了官方的尸体检验之外,发现的无名尸,多要交送医学院进行解剖研究,找出死因报备官府,同时也能顺便进行一下研究,不过之后必须火化埋葬。私下里,医学院隔一段时间还会延请僧道,做个水陆道场。

    “外科医术,不去认清人体构成,如何去医人治病?这几年医学院中,不知扫除了多少古书中的谬论,不仅仅是外科,内科、妇科、小儿科的医术,都比过去进步了。”

    “相公说得极是。只拿着书本,琢不出美玉。死读医书,成不了良医。”

    “做事难,难就难在要本于实。得看实际,而不是看文字。”

    王居卿起身,拱手恭声道:“相公放心,居卿明白。”

    王居卿今日来见韩冈,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要出外,去淮南东路就任转运使。

    韩冈并不支持蔡确、吕惠卿那种在京中,从初入朝官一路升到宰辅的经历。一直以来他都比较赞赏那种几年京中,几年地方的任职方式,尤其是御史台,必须经过一任亲民官,才有资格进入。如果让不做事的清流掌握了话语权,是对所有认真做事的人的讽刺。

    王居卿在军器监的位置上时间已经不短了,应该出外去涨一涨经验,再回来时,当能再上一层楼。

    而王居卿就任淮南东路转运使最大的问题,就是淮南去年的旱灾,导致了这个春天分外的难熬。如何赈灾,是地方的工作,是常平使的工作,同样也是转运使的任务。

    “寿明你打算如何做?”

    “淮左粮秣不缺,唯一可虑者,唯有赈济一事。当官民协力,共度时艰。”

    “赈济?”韩冈想了想,道,“赈济当然不容易。行善哪有难么简单的?行善积德,能泽被子孙数代。人人都想子孙福寿绵长,可惜有几人能做得好?我曾听家严说起过,昔年密州乡里曾有位善人,他家先祖起初只是位塾师,一年不过十来吊钱。后来乡中因他年高望重,就推他做了乡老。他老人家从此到处募捐,广行善事。那些念阿弥陀佛的,穷人家两个铜板都能给他化去一个,而他家连着尼姑庵里的钱都会募了来做善事。”

    王居卿明白韩冈想说什么了,配合的回了一句:“神通广大。”

    “那是!”韩冈道:“到了他家曾祖不在的时候,十几年积善行德,家里就已经积聚下几百贯钱。到他祖、父两代,正好是黄河接连泛滥,青、徐之地赤地千里。州县中知道他家肯做善事,就把他家推戴起来。”

    王居卿呵的一声,低声道:“老鼠入米仓。”

    “这就是善功,功德之多……”韩冈摇头啧啧两声,“等到他家老父去世,庄上的已经存了好几十万贯、数百顷地了!

    “相公放心。”王居卿肃容说道,“居卿此去,必不使此等人得逞。”

    “没有此辈善人,寿明你做得成事吗?”

    “赈济离不开州县豪右。不过也不是让他们予取予求的。”

    官吏要过手,富户要过手,朝廷发下的赈济,到了灾民手中,十不存一。怎么给灾民多留上几分,便能看出主事者的才干了。

    “以寿明之才,淮左的灾伤我是不担心的。但我还是希望寿明你能做到公私称便、官民称道。”

    王居卿要大用,就必须让他有更多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王居卿一向以事功见长,所以韩冈就让他去淮南这个转运的中枢之地,好好的表现一下。做得好,直学士的直就可以去掉了。若是做得不好,那就只能继续主持实务部门。

    韩冈希望自己手边能多一点有干才的助手,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更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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