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上,明月载波浮沉,若隐若现。
随着空中照神铜鉴本体变化,光芒透入血海,天上海上,可见月影交相辉映,不只在天空,就是在浑浊海面上,也晕开了一轮光圈。
这是万魔池与照神铜鉴发生的反应。
血海中部分魔头,像是趋光的鱼,又或是受到什么吸引,犹豫着从海底翻上来,往这边凑,很快在光圈之外,围了一层。
万魔池中,绝大部分魔头,没有一个完整的灵智,也难以做出什么所谓的“权衡”,还是靠本能行事。
很快就有第一个吃螃蟹的。
这家伙,甚至可能是被后面的推挤了一下,半边身子扑在光圈上。
才一接触,便有更强烈的光芒激发出来,转眼便穿透了魔头,使之残缺不全的躯壳几近透明,可见看到内部血墨交织的混浊杂色,再深透一层,就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线条轮廓了。
那家伙发了会儿呆,忽地就猛地向前一挣,真正从外围密密麻麻的魔头群落中挣出来,撞进了光圈内部。
万魔池中没有一刻止歇的折磨,使这魔头只剩下一个还算完整的头面,以及扭曲到看不出原形的残破肢体。
绝大多数时候,其介于虚实之间的肢体,都泡在血海中,难见全貌。
此时呈现出来,除了它疯魔似的跳跃,还证明了一件事:
它真的离开了血海,它真的和这该死的魔狱拉开了距离……
而且这距离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它确实是在往上“游”,海上天上的月影之间,细看来分明是连起了一道光路,一条似乎能够离开这片血海魔狱的路径。
以万计的魔头,怔怔看着那最初敢吃螃蟹的同伴,循着海天明月勾连而成的光路,一路上行。等它们完全理解了里面的意义,顷刻间,万魔池上,为之骚然。
万魔池乃是余慈心内虚空最凶险的所在,其蕴含的元素,包括最初的转轮屠灵魔光、心魔煞气、业火等等,还包括后来的太阴血煞,以至于元始魔主投入的难以解读的巨量信息,余慈所经历过的负面因素,几乎全汇聚在此,统驭在魔门法度之下。
这里面的存在,有各种负面因素对撞后,在特殊虚空环境下生成的魔头;也有余慈自己斩下的某些负面心绪念头,化生在此;还有就是在战斗中被他心内虚空圈住,打落到此地的外人。
这几类存在,一直拘于血海之中,日夜受那惨痛折磨,难有脱离之途。
很大一部分魔头,早已经被折磨得浑浑噩噩,而还保留有神智的,都是不凡之辈,自然明白这条“登天光路”的重要性。也顾不得再看前头那位的变化,都是奋力冲前,蜂拥而上,抢入光圈之中。
便是占了绝大部分,浑浑噩噩、不知究竟的那类魔头,也受到了影响,受本能驱使,同往前挤,一时间光圈四周魔头狰狞,密密麻麻,水泼难进。
然而,一旦挤入光圈,当即就有小半,被月光直接照到透明,就此蒸发。
众魔头这才知道,光圈也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可此时大势已成,已经不只一个,拖着残肢坏体,延着光路往上游,前面的被蒸发掉,后面的又补上来,当真是前仆后继,无有尽时。
万魔池中的魔头以百万、千万计,区区一个半亩大小的光圈,能装几个?
众多魔头聚在一处,争抢前列位置,自然就引发了搏杀嘶咬,戾气冲霄。
而此时,最先一个登入光路的魔头,已经爬到了半截,然而其身形越发地淡化,再一眨眼的功夫,便无声无息地消解掉。
且不只是他一个,后面连续七八个都是如此,以至于再后面爬上来的都愣了。
但后面推前面,难道还要再跳下去吧?也要想一想,血海中无穷尽的折磨,真的还要再承受吗?
更关键的是,很多魔头都注意到,那些爬到半截,被无声无息消解的也好,最初被直接照透蒸发的也好,似乎没有重新化生于血海之中,而是真真正正地消失不见。
死了?没了?
血海之上的痛苦之所以恐怖,便在于连死都死不掉。万魔池里有佛门“地狱道”的某些特质,不管是被时刻不息的天雷轰杀也好,被痛苦酷刑折磨到崩溃也好,便是死掉,也会重新化生在血海里。
可如今,这个定律被打破了。
一众魔头为之明悟:在这儿死了,不就是解脱了吗?
至今仍没有一个魔头真正游过光路,可是血海之上,已经彻底地疯狂了!
血海之中,代表的就是无穷尽的痛苦折磨;
而进入天路,最少最少,也是一份解脱!
在死得干脆和折磨不尽之间选择的话,自然还是前者!
所以,往光圈中抢来的魔头更多更激烈了,而已经抢到位置众魔头,向上游动的速度更快了。
就是为了“死”,也要早行一步!
哪知,偏偏就是“好事多磨”,刚刚因明月变化,暂歇了一段时间的狂暴雷霆,重新显现。粗大的电光,仿佛是看透了一众魔头的希望所在,喀喇喇劈下,绕着光路,浑如蛟龙,将魔头扯下了一串,远远弹飞。
这些从光路里被劈下来的,可没有之前“消解掉”的那样幸运,全都落在光圈范围之外,重归血海,当即便是惨叫起来。
短暂地脱离痛苦之后,再度沉沦,分外让它们难以接受。
出现这样的变化,使得万魔池上,所有的魔头都真正“疯魔”了。
那里纵然不是生路,也是路啊!
虽然凶险万端,后果惨烈,可前面的家伙给他们探了路,也指明了要点,就等于有了寄托希望的方向。
有些魔头,已经开始转动许久不用的思绪。
万魔池的主人,那个主宰了它们命运的强大意志,搭建起了这条光路,给予了这么激烈的考验,总不会是逗它们玩儿吧。
事实上,很多魔头虽然脑子已经被无穷尽的折磨给弄得傻了,可本能还在,感应还在,连续的挫折变化之下,自然也会有所调整。
便有这么一个魔头,在光圈周围,就近斩杀了足够多的同伴,卷其负面情绪、精气为己用,奋起冲进光圈里,沿光路向上攀游,任雷霆如何轰击,都是忍住。
而在同时,也是最重要的:
它在用含糊嘶哑的嗓音大声呼喊,向那个它痛恨、诅咒并恐惧的强大意志求饶,臣服,表露所谓的忠心。
这种态度,里面有几分真诚,是很值得怀疑的。
可这么一次次的呼喊,同时在光路中被明光照耀,残缺肢体、杂念一层层地剥离,到最后,求生的意志和恐惧臣服的惯性,彻底交融在一起,终于压过了那份痛恨诅咒,轻重份量彻底转换。
它身上猛地一轻,蓦然发现,不知何时,它已经来到了光路的最承接了这么些高端的东西,什么意识核心,都要给压得抬不头来。
别的时候也还罢了,此时此刻,在神主与信众建立本质联系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
神主与信众的联系,以信力最根本,方式上则以共鸣为最高端。
实际上是看信众或准信众,与神主之间,能否有一种深层联系——在神主所擅长的领域内。
像是元始魔主那样,只要有“魔”在,他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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