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理解了传入耳中的话音后,主楼上一些人脸上都是僵的。
谁也没想到,楼下的那位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形势下,讲出这种话来。
针锋相对?不自量力?还是纯粹的巧合?
心眼儿多的修士不免就要多绕几圈儿。
虽然在座的,除了苏双鹤以外,再没有哪个步入长生,对长生中人的境界理解匮乏,可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主楼上下这段距离,在一众步虚修士的感应中,如在眼前是没错。可要说是余慈看准了苏双鹤的作为,有意针对,却根本不可能。
因为有苏双鹤这样的大能坐镇,大劫法宗师级数的灵压,足以将一切想要窥伺的神意都给挡下,并毫不客气地反制回去,除非那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苏双鹤,而且超出很多,要不然,又怎么可能在苏双鹤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观其作为,又采取针锋相对的手段?
而要比苏双鹤强出很多……这怎么可能呢?
心眼多的陷入了纠结,
“小子放肆!”
楼上有人叫嚷起来,一马当先,将神意并恶念倾压下去,由此还带动七八人做出同样的事,刹那间气机汇聚、神意交错,就算无意合击,也不是哪个都有恶意,但勃然而起的高压,还是让那边修士都大感吃力,再加上主楼上莫名的反应,余慈周围轰地一声,让开了大片空白区域,以免殃及池鱼。
白闵掌柜见机最快,扯了一把身边的双木道人,叫声“小心”,往外挪开。
要知双木道人可是夏夫人看中的宾客,和苏双鹤天然不对盘子,就算“小人物”入不得人家法眼,但小心无大过,就别在前面碍眼了。
如此判断和提醒,赢得双木道人感激一瞥。但其实,白闵提醒的时候,眼神是对着余先生那边的,这就是所谓的“顺水人情”了,多一句少一句看似没有差别,但印象里就会有相当的变化。
这是最简单的一次投机,成就是交情,败也无妨。
只是他眼下来看,打水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肆意倾压的气机,直如过境的飓风,每人都被迫做出反应,可余慈身边,却是平静的风眼,这一点,白衣感应得最为清晰。不管是什么压力,都在身边无声消融,让她对余慈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可接下来,按照这位的说法,是要她从这片暂时还算安全的区域走出去……
要不要听话呢?
苏双鹤高调到来时,白衣心里着实是郁闷了一番,以为在短短几日内,就要接连受到两个男人的折辱——虽说以伶伎之身掩饰,必须要有遭遇此类危险并承担代价的觉悟,可毕竟很恶心不是?
谁想到这个当年闹得北地三湖天翻地覆的后起之秀,当真锐气无双,竟然敢与老牌劫法宗师放对……
白衣在身边看得清楚,余慈的所谓“符箓”,根本就是在苏双鹤开口之前就凝化出来,打入玉符之中,看似是直截了当的针锋相对,可深想其中的难度,就不免让人为之惊愕。
好吧,长生中人的世界,她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才是。
出于这些考虑,沉默了刹那后,她轻声应道:“好啊!”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血液流速加快了少许,这不是别的什么,只是面对着不可测的危险和刺激,身体最直接的反应,比帏帐中受人折腾,或者折腾别人爽利太多了!
退一万步讲,姓余的怎么也是个俊朗男儿,真受他折腾,也比某个白眉老变态强出十倍、百倍。
这也算另一个理由吧。
浅浅一笑,她就在一众修士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下,手持余慈递过来的玉符,迈步而出。
方才举步,一道灵光从手中的玉符中腾起,初时直直一缕,越过头我本人都听着新鲜呢。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是吗?”
天角先生有些奇怪,如果不是虚言,这可有点儿散修的意味儿,只不过那思定院又是怎么回事?他压下心中疑惑,再道声“请指正”,便接着前面的话题道:
“余道友的大罗伞,伞面至今明透,结构却又坚实稳固,依我来看,显然并非是修炼未久,也不是临时祭炼,而是对符法的掌控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泯化归无,看似空白,实则应机而发,变化出符法万象……”
不管什么环境下,始终都有人愿意给别人当枪头子使的。刚刚说“大罗伞”是“大路货色”的赵道友就怪笑道:“听天角先生评点,倒是让咱心痒难熬。可话又说回来,这位余兄弟,让人家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娘子去掺合这事儿,有没有把握啊!要知道,冷烟娘子可是鹤巫要收做女儿的……”
余慈莞尔一笑:“巧了,我看冷烟良材美质,也想收她做个徒儿来着!”
……
主楼上霎那间静了一静,然后所有人看余慈的眼光都不同了。
姓余的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这是要和苏双鹤平起平坐的意思?
便是装做心如止水模样的雪枝,也忍不住抬起眼帘,拿不可思议的眼神刺过来。难道,她误会了余先生和冷烟的关系?
不,在船上的见闻,肯定还是那回事儿。这就是她一直想岔了?
雪枝一直有意无意将二人关系与自已当年的经历重合,如自酿醇酒,自迷不醒,如今听闻真正的“事实”,便如冷水浇头,冰寒刺骨,再看余先生,眼神也是凌厉起来,憎恶之感,更是喷涌而出。
她这番情绪变化,别说余慈,就是身边的苏双鹤都有所察觉。
早先雪枝的那些迷蒙心思,根本瞒不过苏双鹤的眼睛,这次到船上来,对着余先生和白衣当头一棒下去,也是有警醒雪枝之意。可不想峰回路转,这余先生自承心意,将雪枝击懵,倒全了他的意,不免起了些“同道中人”的感触。
人心变幻,岂是易与?
一念生发,再看那姓余的小辈,在敌意丛生之时,风仪卓然,意态自若,虽是过于锋芒毕露,但有所欲、有所求、性格还有些缺陷,若是把握得好,未尝不能为他所用!
当然,眼下一定要再敲敲他的傲骨。
就是楼上这么一耽搁,撑伞踏湖而去的白衣,已经到了混乱的外围,四宗阵营虽是彼此对抗,却也有消息传递的渠道,故而她越是接近,所过之处,就有越多的人眼神变得不太友好。
要来就来,就要就走,当他们碧波水府是什么了?
终于有人忍耐不住,横插进来,伸手挡住白衣的去路:“小娘子,前面碧波水府办事,请绕行。”
白衣自己也有不下十种办法,解决这种事情,可既然是受指派而来,只是一个拿符宣旨的,何必多事儿?故而她闭口不言,只向前去,看手上这一柄奇妙的符伞,会是怎样反应。
再向前迈一步,前面阻拦的碧波水府修士已经眼放寒光,行将出手,却见靠在女修削瘦肩上的透明伞状灵光,有如彩墨入水,各色烟气袅袅,涂染开来,正是由于颜色的加入,转眼凝化如实质,真如一柄墨色绚烂的油纸伞,吸引了他的视线。
下一刻,“油纸伞”上光华灼灼,灵光喷发,随着白衣下意识的轻旋慢捻,飞流如水光,随即蒸腾生雾,其中竟有龟蛇之相盘绕,动静之状相宜,道意盎然,倒是女修的身形,隐没在轻雾之中,缈然不可见。
“什么玩意儿!”
拦路的修士见势古怪,劈手便抓,想透过雾气,将那小娘子制伏。可他气机才透出来,耳畔就轰声巨响,下一刻天旋地转,不知东南西北,竟是一头栽下,摔落湖中,溅起了丈许高的水花。
他挣扎着冒出湖面,恍然觉得,在昏头之前,似是看到伞面上星光璀璨,虽只数尺见方的有限区域,却似见星空深邃无尽,而在那列张的星宿之间,有巍峨巨躯,化现出来。
他抹去脸上的湖水,定睛再看,这一刻他确信无疑:
只见一具法相,身长百尺,披发仗剑,黑袍如云,足踏龟蛇,喝声道:
“张妙林,还不速至!”
湖上正闹做一团的人群中,醉醺醺的张妙林愕然回眸,方道一声“师姐”,就不由自主,被一股大力摄着,直投向那横空法相的大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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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喝昏了头,忘了说明,给大伙儿道歉。这一章含着昨天、今天该更的,另外,晚上如果cmcc给力,会再更一章,如果不成,只好到明早八点半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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