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章总计九千字多,十二点左右还有一章,补上昨天的断更。ps:第二卷完毕!
怀化大将军这一跪。
简直是重重跪在了刘老帮主和刘妮蓉这些升斗小民的心坎上。
钟洪武低头望着地面,老人畏惧这个年轻人炉火纯青的飞剑手段,但真正让他畏惧的是这个世子的“荒唐”,钟洪武清晰记得老皇帝驾崩后,还是少年的徐凤年便在清凉山上歌舞升平,满城皆可望见那灯火通明,听见那支煌煌镇灵歌。钟洪武戎马生涯,敬服陈芝豹,却不怕那一杆梅子酒从不现世的白衣兵圣。钟洪武跟燕文鸾较劲争权了许多年,也不怕这位性子阴沉的步军统领。因为这些人,都是讲规矩的对手。像陈芝豹阵前用马拖死西楚姜白夔的妻儿,却绝不会对自己人如此狠厉行径,燕文鸾会给他钟洪武暗地里挖陷阱下绊子,却绝不会撕破脸皮,哪怕是褚禄山这种王八蛋,明面上相见,也总是笑眯眯乐呵呵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徐凤年不一样,钟洪武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万一这个家伙真驭剑杀了独子钟澄心,甚至杀了他阴沟里行船的钟洪武,难不成北凉王事后还能杀了嫡长子给钟家偿命?钟洪武被北凉官场高层视作不谙世情,公门修炼道行不如燕文鸾,那也仅是相对而言,钟洪武若只是个恃宠而骄的军旅莽夫,也走不到骑军统帅的高位,只是今日之辱,生平仅见,钟洪武已经想好今日过后,就要重返北凉军中,手握虎符,再跟这个世子殿下好好过招!你要当北凉王,本将拦不住,但你想当得痛快,得先过我钟洪武和身后十几万铁骑这一关!
这位二品实力的怀化大将军哪怕震怒之下,扬言可以打趴下两百个徐凤年,但同时也耍了心机,用话堵死了年轻世子,大厅内徐凤年徐北枳陈锡亮青鸟汪植五人,两位文弱书生显而易见,是不值一提的货色,徐凤年若是让展露过身手的青鸟或者骑将汪植出手,就等于自己承认可以让别人事事代劳干脆再让阿猫阿狗去当北凉王,可见钟洪武并非那种一根筋的武将,只可惜遇上了吴家剑冢继邓太阿之后又一位养剑大成的怪胎,算盘打得再好,也不输给燕文鸾,钟洪武认栽,死在宰掉枪仙王绣的陈芝豹手上,那也叫虽死犹荣,可不明不白死在了这破烂地方,死在徐凤年手上,算怎么一回事?
徐凤年收剑入袖,走去搀扶钟洪武,在爵位犹在的老将军缓缓起身时,用只有两人可以听闻的嗓音轻轻说道:“想着回去继续当名副其实的怀化大将军?可能晚了,袁左宗马上就要取代你骑军统帅的座位,至于陈芝豹空出的北凉都护,你跟燕文鸾都别想。”
欺人太甚!这是釜底抽薪的歹毒手段啊,钟洪武近距离怒视这个一直不喜的年轻世子,沉声道:“袁左宗果真能服众?世子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言下之意,我钟洪武在这个大庙里当了十几年的唯一供奉菩萨,徒子徒孙无数,嫡系都以怀化大将军为首是瞻,袁左宗兴许在大雪龙骑军中那一亩三分地上威望足够,可十数万骑军这良田万顷,就未必能灵光了。
徐凤年微笑道:“钟洪武,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找徐骁诉苦。放心,我会让你连北凉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钟洪武低声连说了几个好字。
徐凤年继续说道:“你可能在思量,我这番举止,注定要寒了北凉众将士的心,到时候你安排部属们不断鼓噪,为你重返军中造势,你同样可以放心,谁敢废话,袁左宗就顺水推舟让他们滚出北凉军,他正愁没地方安插党羽心腹。”
钟洪武脸色微变。
这一次,他破天荒开始真正正视起这个打从娘胎出生几年就被他轻视几年的年轻人。
徐凤年挥挥袖,对汪植笑脸说道:“汪将军,还不快给钟公子松绑扶起?”
这一记轻描淡写的挥袖,就已经让惊弓之鸟的钟澄心吓得面无人色,躺在地上哭腔说道:“启禀世子殿下,不用松绑,我躺着就好。”
钟澄心可是真怕了喜怒无常的世子殿下才将自己松绑,一个不顺眼就顺手给飞剑斩头颅了,还是躺在地上装死更加安生。怨言报复什么的,总得等安然回到钟府才好定论,反正钟澄心打定主意只要不是老爹跟世子和解后亲自解救,他打死都不起身。
徐凤年笑道:“你儿子跟我好像是一路货色嘛,怎么也不见你打断他手脚,不让他跑出来丢人现眼?”
钟洪武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徐凤年极其没有“规矩”地拍了拍钟洪武的肩膀,“不送了,记得跟钟公子一起收尸。”
钟洪武黑着脸去给钟澄心解去绳缚,然后捧起世交好友之子唐端的尸体,至于那名次尉,则看也不看。钟洪武离开大厅前,想要拔出铁矛,徐凤年平淡道:“留下。”
钟洪武转头看了一眼不给自己任何台阶走下的世子殿下,眯眼笑了笑。钟澄心吓了一激灵,也顾不得亲爹的脸色,赶紧壮胆转身弯腰,恭维谄媚道:“听闻殿下诗学出众,小人府上有一枚古砚名百八,摸之寂寞无纤响,发墨而不损毫,回头就让人送给殿下把玩。”
徐凤年不负北凉首席纨绔的名头,笑道:“你比你爹眼神要好,本来你的龙睛郡郡守是甭想了,看你识趣,今日就去赴任。”
北凉地理狭长,版籍户数比较那些江南道上的人稠州郡实在略显寒碜,也就没有当地人士必须外出为官的讲究,说来好笑,徐骁亲手毁掉了春秋豪阀世代盘踞的根基,疆域并不辽阔的北凉境内,短短二十年竟然就有了不下二十个世族的雏形,那些个北凉寥寥无几的本土士族,都无一例外选择与将种高门联姻,势大豪横,陈锡亮所谓的盐铁封护,让官盐都尉成了形同虚设的官职,就有他们的“功劳”。
父子二人走出鱼龙帮,汤自毅就横尸在武馆沙地上,无人理会。
钟澄心顾不得礼节,走在钟洪武前头,委实是太怕一剑从背后透心而过了,他练剑纯粹是自娱自乐的花架子,可家世所致,也知道世间确有上乘的飞剑术,府上豢养的清客,其中也有两名剑术名家,经常争执是李淳罡的剑意更强还是邓太阿的飞剑杀人术更优,至于两位剑师本身,拼了一切实用性硬要去驭剑,几尺就是修为极致。这回亲眼见到徐凤年御剑十二杀人于无形,真是让钟澄心大开眼界,换在平时换个身份,可就好好把请进府中酒言欢一番了,那些个环肥燕瘦摇曳身姿的美艳婢女,任取任挑又何妨!
钟澄心坐入马车,心中大石终于得以落地,瘫软靠着车壁,小心翼翼问道:“爹,如何是好?这个龙睛郡郡守,当还是不当?”
钟洪武冷笑道:“当,怎么不当!这是大将军赏赐给钟家的,不是他徐凤年说了算!”
钟澄心对这个牵强说法,心中颇不以为然,不过当下也不敢你鲤鱼跳龙门,跳过龙门越多,越夸张越好。”
徐北枳目不斜视笑道:“我就算了。”
陈锡亮皱了皱眉头。
说话如见杯中茶,如纸上画龙,都是留白才有余韵。徐北枳的潜在意思,车厢内三人,都一清二楚。他徐北枳不做这条鲤鱼,乐得做一尾江河中的野鲤,也就只能让剩下那条好似听潮湖中的家鲤陈锡亮来做了。
谁高谁低,路遥知马力。
徐凤年貌似完全没发现车厢内的暗流涌动,笑道:“才发现这些年的纨绔子弟没有白做,如今不管我做什么不合情理的举动,外人都不感到意外,人心如弓弦,咱们北凉这张弓,弧度被拉得足够大了。”
马车出城前,徐北枳正要下车,不再送行。钟澄心让几十扈骑远远跟随,战战兢兢赶来送名砚百八。
车厢内,陈锡亮接过价值连城的名砚。
车厢外,徐北枳婉拒了已是郡守大人钟澄心的名马相赠,后者也不敢骑马离去,牵马而行,与这位世子殿下身边心腹并肩,片刻言谈以后,钟澄心就由衷拜服。
陈锡亮放下檀盒,平淡问道:“世人何时才能知晓殿下曾经亲手杀掉提兵山山主第五貉?”
徐凤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明明知道答案,还问我。”
陈锡亮扯了扯嘴角。
当天,一个骇人秘闻以龙睛郡为圆心,以星火燎原之势向整座北凉铺散开去。
世子徐凤年在弱水畔亲手割去北莽北院大王徐淮南的脑袋。
也曾在柔然山脉亲手割下第五貉的头颅。
而这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没有人质疑。
因为说出口之人,是徐淮南的孙子,徐北枳。
两颗头颅。
贺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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