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岩缩了缩脑袋,显然有些敬畏,低声道:“大哥,这位是雨墨道友,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帮了我些忙,我才带他来寒家涨涨见识。”
这些自然是商量好的说辞,否则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这样说话。
徐威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但不等他开口,便有讥诮冷笑传来,“七哥倒是不怕事,也不看今是什么日子,随便什么人都敢领到寒家来,万一捅出了娄子,岂不是要我徐家承担麻烦。”
说话间,又一锦袍青年迈步走出,年纪与徐岩相当,听称呼也是徐家嫡系子弟,但目光看来,却是多有冷漠。
此人身边也跟着一名俏丽少妇,模样虽美,但略显单薄的嘴唇,及唇边一颗美人痣,却让她看着多了几分刻薄,娇笑道:“七哥向来有担当,真的出了事,肯定也是自个顶着,你操的什么心。”
徐岩被两人挤兑,面庞顿时一沉,“我承担就我承担,用不到九弟和九弟妹担心。”
“话是这样说,但这人是我徐家子弟带进来的,万一出了事,就是我徐家的事。”徐家老九徐封嘴角讥诮更重,“还是七哥觉得,自己现在就有代表我徐家的资格了?”
“你……”
“够了!”徐威将两人打断,“当着外人的面,就吵来吵去的,成何体统!”
徐岩、徐封显然对他颇为敬畏,闻言即便心里不甘,却也纷纷低头不再开口。
徐威又看来一眼,见莫语神色平静不露半点怯意,心底不由一动,老七认识的这名朋友,心境倒是不俗。犹豫一下,道:“既然七弟带你来了,那便留下吧,希望你能安安生生过了今天,别给自己和我们徐家招惹麻烦。”
莫语拱手,道:“一定。”
徐威摆摆手,“你们快去客房梳洗一下吧,婚宴午时就要开始了,我还有点事要做。”
说着话,他匆匆向院外行去。
徐封夫妇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徐岩阴沉着脸,狠狠盯着他们的背景,被王珂拉了一下,才没有多说。碧儿也是气得小脸涨红,但在这里,自然没有她开口的份。
莫语心里看的明白,徐家老九是有意为难徐岩,根本不是针对的他。看来,徐岩在徐家的地位并不高,否则也不会被一家族中的小弟这样轻视。
一路上,徐岩欲言又止,显然是想借莫语的手,好好教训下徐封夫妇,但见莫语无所表示,却又不好开口。
王珂心里还在忐忑,见状怕夫君惹得雨墨大人不喜,连连给他打过眼色,示意他不要乱开口。
这一切,莫语都有察觉,但徐家内部的事,他自然懒得去管,也不愿当了枪被人狐假虎威。
只是一脸平淡跟两人,在清心斋一间客房内暂且安置下来。
过了不久,外面传来连天的爆竹声,徐岩匆匆前来敲门,恭敬说到了时辰,现在就要去赴喜宴。
莫语等人随即出门,在静心斋大院内,早已站着十几名徐家修士。为首是一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庞不威自怒,显然是常年高居上位者,气息感应,赫然是大尊修为。在他身后,除却之前见过的徐威、徐封夫妇,还有两名-器宇不凡的青年,应该也是徐家子弟,剩下的便是一众仆从。
徐岩急忙带着王珂上前见礼,“参见三叔。”
老者扫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越来越不像话,不看今日是什么时候,随便就带人到寒家来,也不怕惹上麻烦!你跟我们走,让你这朋友,去和阿勇他们一起坐吧。”
说完转身大步向外行去,没给他留半点颜面。
徐威低声道:“还不快走。”扫了莫语一眼,很快便收了回去,匆匆跟上。他虽觉得,此人有些不俗,但三叔那固执火爆的性子,既然开了口,他哪里敢多说。
徐封夫妇满脸幸灾乐祸,“哟嗬,七哥您还不走,难道是想跟你这位朋友一起去下人的席面?真有这意思,我们马上替你向三叔说去。”
看着一众徐家修士离开,徐岩身体气的微微颤抖。
王珂见他窝囊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酸涩,难道现在,你就没想到,最应该在乎的不是自己的脸面吗?见他一时回不过神,此女敛衽道:“雨墨大人,请您不要动怒,此事是我们夫妇没有做好,让您受委屈了。”
徐岩这才惊醒过来,但他很快便有了其他心思,如今已进入了寒家,即便莫语修为强横,也不敢再对他怎样,再加上此刻满心的怒火,语气便有些生硬,“雨墨大人,看来这次,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王珂一怔,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失望。难道他没看出来,雨墨大人能够保持平静,是根本没有将眼下之事看在眼中吗?
他居然会是这个态度,甚至有些迁怒的意思。
想着徐岩之前的恭谨,如今的转变,此女心中,第一次生出离开他的念头。
莫语眉头一皱,转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找人带我去坐下人席面。”
“雨墨大人,我跟您一起去。”王珂突然开口,却是没有再看徐岩一眼。
察觉到她态度中流露的某些决然,莫语思索下,缓缓点头。
“大人请随我来。”
待王珂、碧儿带着莫语离开,徐岩才猛地回过神来,他脸色惨白,额头生出密密麻麻一层汗珠。就在方才,被莫语目光笼罩,他整片脑海刹那陷入空白,一股难言的恐惧,将其心神彻底笼罩!
看着三人远去背影,徐岩心底突然有些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那般开口。或许,他骨子里对莫语,还是存在着不满,只是慑于其实力,才不敢发作。但现在想要道歉,似乎也晚了……他张了张嘴,终归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将错过些什么。
又在原地站了半晌,徐岩才匆匆忙忙出门,追赶徐家修士而去。
……
黑岩城寒家、西离城西家,两大家族的联姻,不知牵动了多少神经。这场婚宴,自然是宾客云集无比热闹,开席数千桌,让整个府邸陷入到,美酒佳肴香气相伴的喜庆氛围中。
寒府主殿,自是宴请最为尊贵客人的地方,各家族、宗门代表修士,皆位列在席。
偏殿,是招待稍次一些的客人,如徐威、徐岩等徐家小辈这一类修士,便被安排在此。
再次,便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势力来人,为的是巴结徐家,送上一份厚厚的贺礼,换来在徐家享用一顿喜宴的资格。看似不值,却不知多少人打破头想要钻进来,却不得门路。
最次,便是各方客人带来的仆从,被安置在偏离主殿的一些院落内,拼桌而坐。
虽然只是末等席面,但同样是各色山珍海味流水上的上,一坛坛美酒在院子一角堆成了小山,可尽情饮用。寒家浑厚底蕴,对这婚事的看重,由此可见一斑。
莫语如今,便坐在某个院落一张席面上,喝着酒,听着耳边大咧咧的呼喝,看着一家家的仆从奔走着相互敬酒,神色颇为平静,嘴角处,甚至露出了淡淡笑容。
王珂、碧儿主仆也坐在席面上,两人衣着不凡,模样更是俏美,吸引来席上不少男子的目光,隐隐透着火辣,却不敢有更多的表现。
能够带着仆从进入寒家的,大都身份不凡,相应他们的下人,多少也都有些眼力劲,自然瞧得出两女身份不妥,绝非是寻常的婢女。
而且,在她们身边,一直安静饮酒的那位,虽然一言不发,但身上却有着一股让人望而生敬的气息,更让他们心中泛起嘀咕。
是以吃喝之间,倒也平静无事。
莫语突然抬手,向主殿方向遥遥举杯,随即一饮而尽,起身道:“我要走了。”
王珂一怔,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怅然,低声道:“雨墨大人,您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
莫语点点头,在桌上一众仆从诧异视线中,转身大步向外离去。喝过了喜酒,便算完成了自己曾经的承诺,无需等待结束,想走离开就是。
但在这时,一股强大气息,突然自主殿方向爆发,轰然冲入云霄!
他脚下一顿,缓缓转身看去,眉头便忍不住轻轻皱起。这份气息,他颇为熟悉,这是……属于恶人山修士的力量波动。
王珂也是一惊,在院中仆从纷纷慌乱时,忙带着碧儿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大人。”
莫语眉头舒展开来,略一思索,平静道:“若不害怕,就跟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王珂咬咬牙,带着碧儿跟了上来,今日寒家大婚,显然是出了乱子,不知等下要闹到什么地步,她们两个柔弱女子怕是处境堪忧。显然跟在雨墨大人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整个寒家已是一片大乱,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
但没有走出几步,接连又有数道大尊气息冲天而起,便似一只只无形大手,刹那拨乱天地元力,跌宕翻涌之中,便有浩荡威压自虚无中涌出,弥漫整片空间。
王珂、碧儿俏脸陡然煞白,这威压虽不是针对她们,但些许流露,也绝非两名弱质女子可以抵御。
莫语抬头向前看了几眼,眉头微微皱起,但他脚步却无半点停顿。与此同时,一股无形气息自他体内涌出,周身三丈之内,转眼恢复平静,任凭外界威压弥漫,都无法再侵入半点。
王珂脸色缓缓恢复,她自然知道,这是雨墨大人,对她们的庇护。
看着前方那挺拔的背影,此女突然莫名的心安下去,似乎不管面对任何凶险,只要站在他身后,都不必有半点畏惧。这种被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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